「四郎」,陛下隱隱動容,「你自小仁孝,我都知道。你若為太子,日後登基為帝,一定會厚待顯兒。今日為何非要讓出東宮,才能周全這母子兄弟的情份呢?」
他輕聲回道:「我會厚待三兄,三兄亦會厚待於我。若說這母子兄弟之情,三兄與我誰來做太子都無可厚非,可若提及夫妻父子之情,三兄便比我適合百倍。」
我明白他這句話的重量。
李顯是先帝李治親立的皇太子,也是李治託付給陛下的大唐新帝。
「況且,阿兄在房州十四年,早已明白當日之舉何其荒唐。嗣聖元年的事,不會再發生了,阿娘也盡可放心。」他的聲音很輕,卻說得很堅定。
「四郎,你受委屈了。」
「阿娘,我們血脈至親之間,沒有什麼委屈。」他的目光又一次滑過我的臉龐,沒有駐足,停在陛下的身上。
「這麼多年,你難道就從未想過再次登基為帝,手握至高權柄嗎?」
「我是阿娘和阿耶的孩子,縱然在兄弟中最為淡泊,可若說我對權力毫無野心,只怕阿娘也不相信。」
他如湖光山色的雙眼微微震動,流淌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光亮,聲音卻愈來愈輕,變得氣若遊絲,「只是,權力不該僅僅被當成私慾,而是為天下萬民賦予幸福的能力。自我記事起,對阿娘在朝政中的才幹皆是親歷親聞,兒子雖愚鈍,自知之明卻還有幾分。
「大周有阿娘這樣的帝王,是朝廷之幸、黎民之幸,兒子親眼所見十五年,自知無法與阿娘比肩,也不如在房州受苦十四年的阿兄有那般堅忍的心志,兒子不願永遠蜷縮在阿娘的光輝之下。」
心照不宣的表演,真假摻半的傾訴。
「四郎」,陛下的聲音柔軟,卻難掩悲涼,「其實你和顯兒都是你阿耶的兒子,也都是我的兒子。你們若願意隨我一直姓武,我又怎麼會動過廢掉你的念頭呢?」
陛下的這句話,擊穿了我的內心。
是啊,李旦雖然如今還叫武輪,可誰都知道,一旦陛下駕鶴西去,他一定會恢復李姓,大周也一定會變回大唐。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武曌和李治的孩子,一定要姓李?
憑什麼……憑什麼二子一女,太平公主就從來不在陛下的考慮之內?
陛下自己已經證明了,女人為帝不僅可能,而且可敬。可是她自己怎麼從來就沒有想過,女兒也可以同兒子一樣?
「罷了,出宮之後,你就改回李姓吧。這幾日好好用飯用藥,養好身子。」
一聲嘆息,陛下輕輕起身,留下李旦哀傷而釋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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