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她面對而坐,見盤中餐食精緻至極,平日極為少見,忍不住問道。
阿姊笑著揮手,示意身邊的宮婢依次退出。見她如此,我便也點頭示意玉娘離開。
「令裕私自落髮為僧、住在京郊持明院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爭執過後,我與阿兄仍舊書信聯絡,知道他的近況。
阿姊的生氣寫在臉上,接著抱怨道:「我特意叮囑過祠部的官員,不許給他僧籍,可他哪怕做不成真的僧人,也不願出仕為官,硬是剃了頭住在那個持明院。」
「阿姊」,我在旁寬慰道,「嗣聖年間時,太子殿下曾給阿兄屯田員外郎的官職,阿兄便是拒不接受的。對他來說,憑藉家族和姻親而非科舉入仕,是明珠暗投,也是萬重枷鎖。」
「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阿姊仍鎖眉抿嘴,「當年阿耶在朝為官,除了他我還有兩個阿弟可用。如今韋家就只有我們三個人了,他就當真如此狠心,把我們姊妹二人扔在這舉步維艱的宮裡?」
「可是阿兄連頭髮都不要了,若是再逼他,我擔心他會從此消失,再次顛沛流離。」
「我也正是想到此處,才不敢強迫他做什麼」,阿姊搖頭嘆息著,「長此以往,團兒,我就只有你了。」
面前的阿姊突然起身,慢步移至我的面前,纖細白淨的雙手輕輕握住我,眼含柔情。
「阿姊,出了什麼事?」我憂心道。
「團兒,東宮危機重重,韋家瀕臨絕境。我想求你,救救我,救救韋家,救救喚你阿姨的孩子們,也救救你自己。」
「阿姊」,我鎮靜地看著她柔媚的雙眼,心平氣和地問道,「你是想讓我去找相王?」
阿姊想要我做什麼,我早有預感,況且李旦也早就提醒過我,今日就更加顯明。
我和阿姊的親情里早就夾雜了太多東西,也便沒有什麼多餘的心冷和失望。
她也回看著我,神情溫柔而討好,「相王雖因妻妾一事對你有怨,可畢竟也曾鶼鰈情深。舊情復燃總比另起爐灶容易些,更何況別人我也不放心。」
「阿姊」,我仍然沒有波瀾地對她說,「我是陛下的近侍女官,要離宮去相王府,沒有那麼容易。」
第八十八章 石淙
「所以才要從長計議」,阿姊從容一笑,「今年七月,陛下命李武諸王,連同張氏宗親及諸多才子,一起於嵩山石淙會飲聯詩,這便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
「阿姊既然如此說,想必連如何打動相王,都早想好了?」
身旁光彩照人的阿姊促狹一笑,「那是自然,到時你只需按我所說的去做,一定有用。況且你這些年受了這樣多的委屈,也早該有人疼惜了。」
萬千情緒在我心裡繞來繞去,這樣的言辭從阿姊的口中說出,是這般諷刺。
如此黯然之時,李旦的容顏突然映在腦海,我在恍惚中竟覺有一絲僥倖和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