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是想告訴他,裴露晞在罔極寺一切都好,她的法號叫慧生。」
他轉過頭,「團兒,為已逝太子冥婚合葬,是定製。」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可惜」,我不由得又嘆氣,「他曾以死相抗的賜婚,最終卻連死了都躲不過去。」
他再次面向李重潤的神位,竟撩起外袍,徑直跪了下來。
「李家四郎李旦,在此謝罪。」
我不禁一無奈笑,「斯人已逝,你這又是何苦?」
「團兒,我知道你背負了多少愧疚。斯人已逝,我沒有辦法再為他做什麼了,只能……只能如此了。」
他的舉動的確在我意料之外,可我的心裡也沒有激起什麼波瀾。深吸了一口氣,我將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李重潤的神位。
「你能親自跪在李重潤的面前認錯,可你的兒子會跪在李仙蕙的陵前認錯麼?」
他猛地轉頭,滿臉震悚地看著我,嘴唇幾度開合,終於什麼都沒說。
「我去看看仙蕙,你就別再跟著了。」我乾脆地轉身,不想與他一同待在這個地方。
「你到底要去看李仙蕙還是……」
充滿憤怒和愧疚的聲音在身後戛然而止,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沒有理會他,仍舊一個人來到了李仙蕙和武延基的神位前,他們夫婦二人合葬於此,永生永世。
萬千愁悶在心中激盪,我跪在李仙蕙的位前,壓低了聲音說:「仙蕙,我替從敏的孩子來請罪。」
從此之後……從此之後,從敏的孩子,就只有李持盈一個。
起身而立,我將袖中的弓弦取出,那曾經被我又仔細系上的兩截弓弦,又被我用突厥短刀截斷。
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我將一半弓弦藏在了他的神位之下。
「武延基」,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我任憑自己被澎湃的悲傷淹沒,哭著說出口,「你要記得我。」
神龍二年七月,李顯登基已經十八個月了,在滿朝文武的再三催促下,他終於不情不願地將衛王李重俊立為皇太子。
太明宮中的少陽院,又一次迎來了陌生的主人。
立嗣是大事,冊封典禮在含元殿持續了大半天,內宮的宴飲之席又在午後的少陽院進行,聖人與太子親族皆列其中。
李重俊已換上常服,雖比往日多了幾分華彩,但坐在李顯旁邊,仍顯局促不安。
《慶善樂》終於奏完了最後一個音節,李顯看了看身旁面色複雜的阿姊,揮手制止了新來的樂工。
「罷了罷了,都是一樣的陳詞濫調,下去問問安樂公主,若是她準備好了,就直接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