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奈嘆道:「國師日理萬機,你又專心禪觀。慧苑走後,確實再無人共議經論,我也權當自娛自樂罷了。」
「無人共議,是因為你孤身在韋宅。既然你早與相王分居,倒不如出家為尼,既能尋得共道之人,又能保得了一世安穩。」
我抬頭看著阿兄愈加沉靜的容色,搖了搖頭,「你是男子,你不懂女子出家之後的諸多不公。」
阿兄也是無奈一笑,「我並非不懂,只是女子在哪裡都是不公。你又不是阿姊,把自己扔在宮門王府,又是何苦呢?」
我心中幾番震動,還是回說:「就算都是不公,也有參差,我何必非去一個明知更加不公的地方?」
一陣沉默,阿兄抬了抬手,他身後的侍者將手中的寶奩放在書案上。
「溫王成婚,有件東西想請你送給溫王妃。」
我好奇問道:「是什麼東西?」
他示意我打開寶奩,我低頭看去,一對金鐲躺在其中。
阿兄拿起一隻金鐲,抬手取下我頭上的髮簪,輕輕挑開鐲上的細小搭扣,從中取出一卷輕薄的繭紙。
血褐色的梵文排布得密密麻麻,我忙看向阿兄的手指,果然有針刺的傷口。
「是你刺血寫的?」
他點點頭,將繭紙重新卷好塞進鐲子中,「抄了《陀羅尼經咒》,上面有陸小娘子的生辰八字,希望能佑她逢凶化吉、一生平安。」
「你如此有心,怎麼偏讓我轉送?」
他悄然低頭,半晌無話。
我仍不解,「就算你不想見到陸小娘子,也可以派人送去啊。」
「我不想和溫王有任何瓜葛。」
我明白過來,點頭道:「溫王是唯一有資格繼承帝位的皇子。」
「另一隻金鐲,裡面是金城公主的生辰八字。」
我呆住,不知阿兄為何提到金城公主。
他微笑著解釋:「陸小娘子住在公主府,這樣的禮只送陸小娘子太扎眼。況且金城公主明年出降吐蕃,就是沒有這些關係,僅是大唐子民,為她刺血祈福也不為過。」
我一直愧對金城公主,卻也沒有想過要為她做些什麼。
「謝阿兄……謝……禪師。」
他笑著輕輕撫摸了我的頭頂,像三十年前我們都在普州時那樣。
金城公主府上,幾個少郎君和小娘子在一處玩蹴鞠,我遠遠望著活潑矯健的身影,心中很是歡喜。
兩刻下來,幾人皆是大汗淋漓,李奴奴攜著陸善衡,待侍婢擦過臉頰,向我輕身行禮。
「叫側妃好等了,奴奴失禮。」
我忙側身躲開,笑著道:「公主和王妃可不該向我行禮。再說了,是我願意看著你們玩的,你們快活我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