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慈真人不是常年閉關就是常年出門在外,他和靜水峰照料花草起居的那幾個小弟子又聊不來,小弟子們好像是被真人管教過,在靜水峰幹活目不斜視,話不多說,裝聾子裝瞎子地活著,有什麼意思。
哎,就是這樣了,不然怎地他去山下賣畫。來買畫的人都說他的畫形似神不似呢,卻少了一股生氣呢。
與和安聊天聊得暢快,淨辭就把安禾當自己人了。他突然好奇起來和安修的道法,就脫口而出問她:「和安我見你經常御劍而行,你修的是劍道嗎?」
安禾搖頭笑:「說來碰巧,你我二人算是同道中人。」
「莫非?」淨辭的聲音正如少年清澈乾淨,說出的語調也如孩童興奮,「你也是入的畫道?」
安禾點點頭。
淨辭沒有想到,這世界上還會有和自己一樣入畫道的人,整個萬物宗上下,除了自己和乘慈真人,這還是頭一次出現的呢。「難怪你和真人結為道侶,性情相投的神仙眷侶總歸讓人羨慕。」
安禾聽到這裡就不搭話了。
她好像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對畫的敏感,無論是現世的靈魂記憶還是在規努山上成長的記憶中少不了的就是對美的欣賞對圖形和空間幾何的好奇。淨辭若不提起,她還想不到和段淵竟然有這種契合點。
「淨辭,少說話。」乘慈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淨辭吐吐舌頭又一個人乖乖地打坐去了。
安禾看著乘慈和淨辭,還真好奇起來這二人是什麼關係。段淵是乘慈,她就不懷疑乘慈好男風了,凌笙倸說淨辭是乘慈從赤雁峰撿的,這讓安禾很不理解。赤雁峰屬於萬物宗,宗門之內撿了一個人?怎麼看怎麼詭異。
遠處好像就是靜水峰,靜水峰是普通的山字形,讓靜水峰顯得獨特的是自山峰頂部流下的瀑布,遠望過去,瀑布如一道銀光,均勻地將靜水峰一分為二。周圍的小山小峰合體簇擁靜水峰,形成了靜水峰單獨一脈的山群。
再靠近些,眼前的景觀發生了變化,靜水峰周圍雲霧繚繞,依稀可見的只有那瀑布的影子,朦朦朧朧,看不清峰內景致,偏偏又生出窺視其間的心。
白鶴穿雲而過,仿佛穿過了一層天然屏障,峰外峰內完全是兩個世界。
靜,一切都太靜了。就像潑墨的畫卷丟到現實里幻化出的人間景致,如畫般的美靜靜躺在那裡任人欣賞。只有雲是動的,霧流轉著,山峰之間冒著白色煙霧點綴著蒼蔥的綠,綠又有墨綠,有淺綠,有石綠,有碧綠,有暗綠,又有青綠,藍綠,松石綠......層層疊疊以此分布漸變,一叢叢,一排排,一片片,讓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綠是靜的,水也是靜的,青色的水蜿蜒繞著山林而裝扮其間,清澈得能見到河底溪底的小魚小蝦,還有潔白圓滾的鵝卵石。
幽,太清幽了。瀑布遠望很近,到了靜水峰此間又隔得遙遠,豎起了耳朵用法力聽,才能辨出水流衝擊礁石的嘩啦。幽的山林讓人覺得古老神秘,閉眼感悟自然從心底發出崇拜敬畏的情感。
一路過來,她又在山林中看到了飲水吃草的鹿,看到築巢高居的孔雀,看到峭壁上展翅的鷹,再往前些,終於看到了人煙。
身著青衫的道童們忙碌于田野花林間,打水澆灌,洗衣做飯,完全一副世外之地無憂無擾的恬然自得。花林背後是幾個茅草屋,幾間泥瓦糊的陋舍,陋舍外面支了籬笆,籬笆上爬滿喇叭花,顏色繽紛,在微風裡搖搖晃晃,擺頭舞葉。
過了眼前之景,看得到宮殿式的建築了,左右小院層樓疊榭,對稱分布在主殿兩旁,大殿飛檐反宇,朱甍碧瓦,雕樑畫棟,可謂神工天巧。大殿上有匾額高懸,題名:「無憂殿」。
無憂?腦海中浮現出某個片段,像是回憶又像是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