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文公公被噩夢驚醒,渾身盜汗。
他躺在床上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想喚人進來點蠟燭,連叫三聲,外頭都無人答應。
怎麼回事?
文公公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喉間發出嗬哧嗬哧的動靜,皮膚枯皺的手扶著床板,想要坐起身子。
「醒了?」
黑暗中似是響起一聲輕嗤,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文公公身上又開始下汗,身處黑暗中頭昏目眩,險些以為自己還在噩夢中沒有醒來。
房中響起腳步聲,借著廊外不甚明亮的月光,勉強可以看清一個高大的黑影步步逼至床前。
「數日未見,文公公可還記得本座的臉?」
隨著話音響起,來人手上的火摺子「呲」一聲點亮,映著一張含滿煞氣的臉。
幽幽火光下,男人的面容一半被火舌照亮,另一半隱在陰影當中,若非眉宇間的殺意太重,這本是一副令人難以忘懷的長相。
文公公本就是從睡夢中驚醒,當下又見了這樣一張臉,登時一口氣沒有喘上來,手捂著胸口,張著嘴發出「咯咯」的聲音。
「你……」
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但他想問的是——你沒有死?
不該啊,不應該啊。
那一日,他親眼看著江雪瀾將下了天仙子的茶水喝下去,又親眼看著他強行催動內力,帶著與他同行的那名女子殺出重圍。
如此一來,他就算不死,也廢掉半條命。
為了永絕後患,他派人一路追殺至蝶谷,又想借晏清河的手將他除掉,他怎麼會……
「嗬——」
文公公大張嘴喘了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江雪瀾臉上的神情要笑不笑,嗓音低沉,帶著幾分嘲弄:「讓本座猜一猜,你是不是想問,本座為何還活著?不僅活著,還找來了你面前?」
他猛地逼近床頭,手中火舌一閃,險些因為他如此忽然的舉動滅掉。
「文公公,本座本想留你一命,替當年的事作證人的。如今看來你並不願意,既如此,那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話音剛落,床上忽的傳來一股惡臭,江雪瀾目光向下一掃,立即有些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
原來是躺在床上的文公公,被他嚇到屎尿失禁了。
「這桌子,」小義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捻了捻,沾了一手的油膩:「多久沒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