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他沒有默不作聲,他站起來走到覃國國君的面前說那些人在欺負那個漂亮的哥哥。
可覃國國君只是稍微呵斥讓眾人散去而已,並未責罰,那時的他不明白,只想著打抱不平。
他跑到少年身邊,幫少年擦去臉上和身上的水漬,他聽到旁邊有人在笑,說少年是妖物。
他跟那人辯駁,那人說不是妖物怎麼一隻眼睛會有兩個瞳孔。
他記得那句話說完,他再去看少年的時候,少年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他氣不過更想不明白,只因一隻眼睛與旁人不同,便要被肆意欺辱,太沒道路。
他要與那些人講道理,卻被使臣領回座位。
使臣告訴他,那個少年叫裴諝,是覃國國君的兒子,出生時剋死母親,眼睛異於常人,被覃國人視為不詳,讓他不要多管閒事。
可年幼的他不聽不信,覺得覃國國君這個父親做得不好,怎麼會有父親因為這些虛言就任由別人欺負自己的親生兒子呢?
他走到高階之下,大聲叫住覃國國君。
舞樂停下,所有人都聽到他的了話。
他說,裴諝不是妖物,是祥瑞之兆。
他說,舜帝亦一目重瞳,此乃王者之相,天賜覃國國君得麟兒如此,必福祿綿長、國運亨通。
若那時的他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知道往後數年發生什麼,知道今日他會落到何種境遇。
那麼在那一晚壽宴上,他絕對不會說出那句話,絕對不會多管閒事。
壽宴之後,他與裴諝做了幾天短暫的朋友。
再之後他返回吳國,在吳國他偶爾能聽到覃國的消息。
裴諝因重瞳祥兆得到國君器重。
裴諝征戰獲勝。
裴諝殺了父母兄弟。
裴諝成了覃國國君。
再後來,父皇母后相繼離世,他繼承吳國國君之位。
到今日....
若當初他沒有替裴諝出頭,裴諝會不會早就死了?他想不會。
裴諝此人有能力、有心計、有野心,即便沒有他那句話的助力,坐到今日的位置也只是時間問題。
但至少,沒有當初的相識,他可以像越國的國君一樣,死在故土王宮。
一切,一切,原來上天早就註定好了。
在數年前的壽宴上,是他親手將自己推向深淵。
顏煜站起身,把裝畫的木盒從陳任手中拿回。
畫卷展開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可笑、可憐。
但如今說來,裴諝才是那個天底下最可笑、最可憐之人。
裴諝喜歡她,卻不知道那個她是他假扮的。
裴諝厭惡他,折磨他,卻不知道他就是她。
真的好笑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