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個房間,也許已經離開了盧布廖夫——空氣里聞不出盧布廖夫熟悉的味道。
離病床最近的純白色立櫃,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大多數是滿的,少部分裝著與眾不同的顏色,天藍色的,粉紅色的,是小姑娘都熱愛的嫩嫩的粉色,不過,它絕對不會是紅紅綠綠的,孩子們都迷戀的各色水果口味的汽水。
是誰說過,在生物領域,外表越無害的才最可怕。
事實上弗洛夏猜得沒錯,這些水水的粉紅色溶液是吸入該品粉塵,可引起神經衰弱綜合徵和神經功能障礙,甚至出現震顫麻痹綜合徵慢性錳中毒的硫酸錳的一水合溶液。
桌子上有一個鐵質的托盤,裡面擺放著鑷子,膠皮管,針筒和輸液瓶。
弗洛夏不喜歡這裡,處處都是醫院的味道。她硬著頭皮睜開眼睛,她對盛放了藥品的瓶瓶罐罐,鋼製泛著冷光的醫療器具沒有任何興趣。
總得找點什麼轉移注意力,麻藥退去的身體承受了壓制後反彈得厲害的痛苦,純粹生理的防禦過度,她只能閉上嘴巴,咽下唇邊快要溢出的呻射n吟yin,弗洛夏默默抽氣,她希望臉上的表情最好不要太猙獰。
「弗洛夏。」
熟悉的聲音好似幻聽。
「弗洛夏。」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安德廖沙走到了她身邊。
「我在這兒,你醒了嗎?」
弗洛夏的聲帶此時堪比曬乾的海帶,沒有一絲水分,一點點顫動,都會崩開裂紋。
她輕輕地點點頭。
安德廖沙數不清了,多少次在房門前徘徊,他懷疑自己最終能否進到房間裡,看她一眼。
實際上,每個人都背負了許多。
弗洛夏因為謊言,索菲亞因為寄託。
而安德廖沙,則是漠視。
他看著弗洛夏的怪異與反常,是的,他只是靜靜看著。
也許是唯一的一次無意,安德廖沙開始了自責,就算是他救下了弗洛夏,但那股愧疚仍久久纏繞。
安德廖沙凝視著弗洛夏,她的半張臉裹在氧氣面罩之後,看不太清。
淺灰色的雙眸,經受了日夜不休的暴風雨,渾濁的一汪池水被凌厲地打散,灰塵也四散而逃。
等到天晴了,太陽升起卻被遮在陰雲之後,不過沒關係,時間讓污濁沉澱,比起湛藍,清透的灰色也許更加溫暖。
弗洛夏的眼睛裡,仿佛雨過天晴了。
還好,安德廖沙咽下胸口中沉積的吁氣,她還活著,起碼弗洛夏還活著,就丟掉所有的醫學知識,與索菲亞一樣相信卡斯希曼醫生的話。
——總有一天會好的,弗洛夏過上正常生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