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撓了撓鼻尖,接著說:「不過,你和希施金先生是無法比較的,當然了,如果非要放在一起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違心地誇獎你。」
她說完就又將目光鎖定到圖片上。「希施金先生的畫的樹的確是現實中的樹,走在森林的邊緣時常可以看到,但為什麼,卻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圖片與實物以十比一的比例進行縮小後,圖片的尺寸過於小了,弗洛夏不得不湊近觀察,她的臉幾乎要貼到畫布上。
「希施金的畫自始至終有且只有一個主角,那就是樹,他為萬樹萬木傳神寫照,無論是一片森林,還是原野上一顆孤獨的參天大樹,他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森林的奧秘。」我按住她前進的臉龐,畫布上都是剛塗抹上去的顏料,照她這樣的看法,遲早變成綠色的大花貓。
我說的話,在朗誦,也在悼念:「巨大的,充滿生命力的綠色,濃重的,淺淡的,綠中夾雜著昏黃的顏色,衰敗的,新生的,他們是樹,用脫離了樹這個簡單的定義。生命從來不會平凡,在他的畫筆下,史詩般的波瀾壯闊,是生命不息奏響的聖歌。」
「所以你會覺得不真實,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是來自俄羅斯廣袤的森林,希施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背著畫夾和工具,穿梭在野外,山間,他擅長寫生,找個地方席地而坐,從日出畫到日落。」 我將畫冊放到她手上。「哦,這不是我說的,我可沒辦法現編出這種文科生們擅長的詞句,照本宣科罷了,這本畫冊上介紹得更加詳細,還收錄了希施金其他的作品,你可以看這個。」
弗洛夏爬上旁邊的畫凳,打開了畫冊,她的小腦瓜要掉進去似的,眼珠子也被裡面的圖片吸引了。
「你喜歡森林對嗎?住在盧布廖夫的時候,你總是趁著馬爾金夫人不注意,偷跑出去。」
我為自己泡了一杯洋甘菊茶,住在巴甫契特,不論是研究弗洛夏的治療方法還是寫 paper,或者與業界在這方面有成就的其他朋友聯繫商討,問題始終存在,解決的希望隨著時間推移越發渺茫,我一開始並沒有預料到會如此快的出現瓶頸。
「嗯。很喜歡,但是我不喜歡巴甫契特的森林,太乾燥了,彈出一個火星,就能將整片森林燒光。」
弗洛夏很誠實,她在很短的時間內與我建立起良好的信任關係,她很少說謊,只是習慣於迴避問題,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弗洛夏分明沒有撒謊,但透過她的語言,心態的轉折,發病規律種種細節都驗證著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結論。
弗洛夏隱瞞了一些東西。雖然直到現在我沒有試圖與她進行更深入的交談,但我相信,她這樣做可能不是出自她本身的意願,簡單來說,弗洛夏沒有欺騙我,她只是無法分清真實與虛假。
她我揉揉額角,雖然現在的病人只有她一個,但她身上的問題比馬爾金一大家子都要多。
「好吧。」洋甘菊茶入口微微發苦,後味也許會變甜,也許不會,因為我第一次喝的時候,它的苦味讓我提不起第二口的興趣。加入三塊放糖進去,那種滋味,不需要在苦澀中等待就可以獲得。身為英勇的俄羅斯聯邦帝國的人民,沒有甜味,生活就算徹底失去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