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算擺脫了過度敏感,和病態的小心,要不是光怪陸離的噩夢在半夜將我驚醒,我看上去會更加精神。
這段時間,我暫時遠離了聖尼亞學院,首先是脖頸上礙眼的痕跡會讓我本就不平靜的校園生活再掀起波瀾,很可能會傳出些離譜的緋聞也說不定,再來就是學院並沒有那麼安全,麥婭是這樣說得,他們需要時間清掃殘餘勢力,防護嚴密的維爾利斯特是穩妥的選擇。
「或者,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伊利亞成功地勸說我停下斷斷續續地琴音,他的視線停留在我的脖頸上,紅腫褪去,蒼白的皮膚上是大片的青紫,嚴重的地方還泛起烏青,黑色過度到深綠色和斑駁的紫,的確有些慘不忍睹。
緩緩揉捏僵直的手腕,舒賓太太短暫地回來一天,又很快離開了,維爾利斯特的陰雨綿綿,讓長期飽受風濕病困擾的舒賓太太感到苦不堪言,她只能將指導我練琴的工作交給伊利亞,伊利亞是一位天賦過人的音樂天才,但很難說是一位好老師。
「意外?一場驚心動魄的意外···」似乎記憶被蒙上薄紗,驚心動魄都有點誇張,實際上我很平靜。
情感被隔了一層,流於表面,我應該驚恐不安,睡不著覺,整夜整夜的失眠,要吃下許多抗焦慮的藥物才能不會渾身冷汗的發抖,我會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我會再次迎來情緒低潮,神經質地開始折磨自己。
但這些都沒有發生,事實上,除了不間斷的夢,讓我睡眠不足,其他時間,我很正常。無法去學院的日子,阿納斯塔西婭和艾勒的郵件陪我度過白日裡的無聊時光,阿納斯塔西婭還賣了個關子,她說,有關於和安德廖沙的浪漫約會,她想要當面對我分享,文字會稀釋我的歡樂,於是,我只知道那天她過得相當不錯。
羅德夫先生按時送我去卡斯希曼醫生那裡,兩天一次,這個頻率陡然增加,對此,卡斯希曼醫生的解釋是:反正弗洛夏你有大把空閒時間,就當是陪伴正在經歷中年危機的老朋友說說話也不錯,我接受了這個說法。
——我確實感到了自由,甚至是自由過度的倦怠,但這種倦怠感帶來讓人忍不住攤開四肢,躺下來聆聽著雨聲和風吹過樹枝的安寧。
對料理開始產生興趣的我照著菜譜下廚,完成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後窩在鬆軟的枕頭裡,看完半本書,根據阿咖達女士的推薦電影清單,抱著筆記本在一望無際的綠色原野中沉沉睡去。
被噩夢驚醒時,循環播放的電影,是清冷荒蕪的鋼琴曲,一遍遍迴蕩在雨夜裡,只需要翻個身,我就能重新入睡,這變得不再困難。
索菲亞來過一次,在我回來的第二天,她仿佛忘記了上一次我們之間的爭吵和所有的不愉快,她只是懷著擔憂,將我緊緊抱在懷裡。她像是被焦慮逼瘋了,溫柔也變得尖銳起來,她憂慮地詢問我為什麼會把自己搞得一身的傷,又氣沖沖地撥通了卡斯希曼醫生的電話,我聽到她朝卡斯希曼醫生吼叫,指責他沒有盡到責任,我無法得知卡斯希曼醫生說了什麼,大概是在安撫索菲亞,他被遷怒了。
掛斷電話後,索菲亞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希望我不要再受傷,她的眼淚像是雨水,汩汩地從眼眶裡湧出來,沾濕了濃密的睫毛,盛滿憂傷的眼睛,如同雨後的水窪,渾濁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