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皓研去世後,安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很小的時候,父母便離婚各尋新歡。他沒人管,所幸已成年的皓研心善,可憐他,把他留在身邊。皓研的性情比很多女人還要柔和,不只照顧安圖吃飯穿衣,更善於陪他玩耍、幫他疏解情緒。對安圖而言,皓研不光是舅舅和朋友,更替代了父母的角色。有皓研的照料和陪伴,他一點兒也不羨慕那些守著父母的同齡人,他甚至覺得自己比那些同齡人都要快樂。
也正因如此,儘管他進入青春期後開始叛逆,經常對皓研的善意提醒報以冷言惡語,但他仍是這世上最理解也最支持皓研的人。他覺得皓研應該大膽追求變性理想,不必在意世人的偏見。可皓研卻始終無法鼓起勇氣,他有太多的不敢。
再等等吧,皓研總是這樣說。
可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如今的安圖想,假如當初舅舅勇敢一點,便不至於把理想拖成遺願。
除了遺憾,他更對皓研的死感到自責。他總覺得,那晚如果不是他戀著遊戲,拒絕下樓察看電瓶車,皓研根本不會遭遇橫禍。
他因此戒了遊戲。無所事事的時候,他便待在皓研生前的房間裡。皓研的女裝和女性飾品都已隨主人而去,留下的只有他並不喜歡的男裝,還有一大摞日記。
安圖經常翻看這些日記。他能從這些日記里找到很多已經淡去的回憶。他無比懷念皓研在的日子。他不止一次希望那晚被砸死的是他自己。
除了懷舊,皓研的日記里還有很多新奇。安圖早就知道舅舅喜歡用望遠鏡偷窺鄰居,卻從不知道他把偷窺內容記在日記里,並且記得如此詳細。
正是在這些記錄里,他發現了對面4號樓405室男人的秘密。
儘管他知道,那男人的行為和皓研的行為並不能劃歸一類,但他還是產生了些許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他想,沒準兒和自己的舅舅有幾分相像。
他把皓研的望遠鏡找出來,並很快鎖定了那間屋的主人。可是一連觀察了幾個月,他卻從未見過對方變裝的模樣。他一度懷疑,皓研當年看到的那位變裝男人,如今可能早已搬離。
直到某一個白天,他又一次舉起望遠鏡,無意中瞥見對面廚房裡的一個身影。
假如安圖事先沒看過皓研的日記,就算偶然看到那個身影,也一定不會在意。何況兩棟樓之間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哪怕他視力再好,也根本看不出個究竟。
可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安圖非但看過皓研的日記,還為此特意準備瞭望遠鏡,而望遠鏡的倍數,剛好足夠他將那身影看清。
當他發現,那張平日裡從容坦蕩的胖臉上,此刻正抹著厚厚的眼影和不均的腮紅,白皙而壯碩的上半身則留下穿過文胸的明證,心裡便開始不受抑制的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