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和霜是這樣,對他……也是這樣。
笑容散了一點,深夜是個聊心事的好時間,可是顧庭柯依然沒有要開口講這件事的意思,而是緊了緊手指,再開口時,已經又換了個話題:「原來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時棲也沒有要繼續問的意思,對他來說,太過深入地剖析自己和剖析別人都不是什麼好事,他沒有意向去承擔任何沉重的感情,只是輕描淡寫地說:「畢竟印象深刻。」
可是微微地拉了下被子,將那張為了人設而擋住的半張臉露出了些,時棲臉上的紅暈已經散了,下巴尖尖,他眨了下眼睛,忽然又多了一句:「而且……長這麼大,我似乎只見過你失控狼狽過那麼一次。」
顧庭柯大他四歲,從時棲有記憶開始,他就已經穿著熨燙妥帖剪裁昂貴的西裝,脊背挺直地坐在鋼琴凳或是站在主席台前,永遠規整、鎮定、從容不迫。
好像擺放精緻的花瓶或是模型。
時棲望著即便是縮手縮腳待在沙發上依然眉眼含笑的顧庭柯,或許連時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對這樣的人,本質上就有一種試圖撕裂和打碎的欲望。
「失控……」顧庭柯撫過手腕,仿佛能隔著時間感受到疼痛,卻依然笑起來:「剛剛難道不算?」
「剛剛……」時棲在模糊的燈光下望見顧庭柯微微泛白的指尖,同為男人,他當然看得來顧庭柯經歷了什麼,不過作為始作俑者,他非但沒有絲毫同情,反而帶了點幸災樂禍,「很難受?」
「嗯。」顧庭柯點了下頭,胸膛帶來沉重的呼吸,直白道,「因為你。」
時棲抓著被子的手無聲地攥緊,不過還沒等他開始反擊,顧庭柯就將手臂一曲墊在枕下,輕聲道:「其實我在英國的時候,經常會想到這一幕。」
「什麼?」
「你跟我,」顧庭柯偏頭望向時棲,眸子裡好像帶著淡淡的月光,「像小時候這樣聊天。」
兩軍交戰突然打感情牌是種太犯規的操作,可是顧庭柯的神色好似難得的溫柔與真摯,他問:「你會想起我嗎?」
分別的七年裡。
聲音輕卻鋒利,時棲那刀槍不入的堡壘好似突然鬆動了一瞬,不過很快,他就補好了縫隙,時棲彎起眼睛,聲音帶著散漫與輕浮:「你應該知道,」他輕輕地笑了聲,「我身邊有很多人。」
很忙,顧不上想起其他事情,遑論思念。
顧庭柯的眼睛眯了眯,好像一隻藏在山洞的狼被人踩了爪子,很快,那些柔情與愛意便重新縮回了礁石之後,試探淺嘗輒止。
時棲對待任何人都太過遊刃有餘,要想讓他完全打開心防實在太難,但好在顧庭柯是很有耐心的獵人,他用了七年才鑄成一把錘子,當然懂得徐徐圖之。
「我知道,」顧庭柯說,「不過我還知道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