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唯有側上方小小一片光源,孤獨地照著這一方沒人注意到的角落,他們像觀眾席上空無一人的舞台演員,毫不在意地沉浸在燈光匯集中央。
學校四層本該空無一人,他們親吻著最愛的少年,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外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影。
方立鈺是來找人的,他們文科班和理科不在一個樓,沒有因為停電提前放學的好事,本來是想托認識的人幫忙在校外取一下自己列印的試卷,誰知一上樓,就發現整層學生都走光了。
本來已經不抱希望,準備走的時候卻聽到二班傳出桌椅響動,就去看了一眼。
沒想到正撞到他們親吻的那一幕。
方立鈺的臉色瞬間煞白,他足足愣了有半分鐘,緊接著,巨大的荒謬感兜頭罩下來。
一股噁心從胃裡翻上來,他顧不得會不會被發現,捂著嘴快速跑到最近的廁所,撞開一個隔間門開始嘔吐。
方立鈺圓潤可愛的娃娃臉因為痛苦而顯得分外猙獰,渾濁的食物殘渣混著膽汁嘔了一地,他一手按著沖水鍵,腦子裡反覆閃回著剛才的一幕。
昏暗的,黏膩的,隱秘的,兩個男生。
方立鈺再次低下頭,漸漸的,發軟的雙腿撐不住身體,他緩緩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無數模糊的回憶湧上來,他好像又看到那個曾經最尊重的長輩對他伸出手,扒開他的衣服,做出噁心的動作。
以前的他不懂這是在做什麼,懵懵懂懂地問出來,男人噙著笑容摸他的頭髮,說:「寶貝,你好像小女孩,很可愛。」
真正的女孩們從小被耳提面命長大,防範心極強,稍一感覺不對他自己就容易惹一身騷,只能轉而對男孩下手。
沒有人會對同性產生警惕心。
直到男人遭到舉報,被警察帶走時,黏膩的視線依然死死粘在方立鈺身上。男孩被人罵不爭氣,又被人嫌棄地指指點點,好像他碰了什麼不該碰的髒東西。
方立鈺長大才明白這是為什麼。
他對於這種事比其他人都敏感的多,也更容易應激。此時已經吐不出來什麼東西,他只好痛苦地乾咳,喉嚨里泛起血腥味。
——
高考持續兩天,每一門考試都被人們津津樂道地掛在嘴邊,大家興奮地討論著此次考試難度如何和哪些題型又出現什麼變化,好像比考場上的學生還上心。
最後一門英語在下午結束,考場外等待的人可謂比參觀明星走秀還要熱鬧,密密麻麻把能並排六輛車的馬路死死堵了,若非政.府沒有先見之明地限號,只恐怕整個城市都要被擠爆。
記者們舉著攝像頭對準出來的學生,可惜他們沒有瘋狂的家長經驗豐富,前排都擠不過去,鏡頭一閃,只拍到一排排後腦勺。
夏景沒有提前交卷,他按部就班地寫完了試卷,又反覆檢查許多次才鬆一口氣,此時距離交卷還有三分鐘,他透過玻璃看樓下的人群,又漠不關心地收回視線。
鈴響之後,大家一階段的學習生涯在這一刻徹底結束了,他沒有和其他學生一樣急匆匆下樓,反而腳步不緊不慢,灌了一耳朵正確或不正確的答案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