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她說。
雲夢澤又看了她一眼:「這是聞人峰主開給你的藥。」
白飛鴻端著藥盞的手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抓著湯匙攪了攪。
「也是。」她端起碗來,送到唇邊,「師父現下也喝不進藥,是我搞錯了。」
也不知道雲夢澤來時做了什麼,這藥湯的溫度恰到好處,雖然很苦,但能一飲而盡的話,也不用多受苦藥的折磨。
雲夢澤又遞了一把糖塊給她,見她含了一塊,才移開視線,看著簾幛上垂下的流蘇開了口。
「你傷得也很重,看護師父的事我來做就好。你去休息吧。」
白飛鴻搖了搖頭,伸出手去,握住希夷的手,觸及的只有冰冷的肌膚,倒像是一塊凍透了的玉石。
她將另一隻手也疊在上面,稍稍用力握著,雖然自己的體溫也很低,但是至少可以稍微溫暖一點……就算只有一點也好。
「我來看吧。」她輕聲道,「橫豎我現在也睡不著。」
這樣看著,這個人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像月光,也像晨霜。
雲夢澤看了一會兒,卻也不再勸阻,只是從芥子中拿出一件狐裘來,披在她的肩上。
「那我去看看其他人。」他低聲道,「你小心一點,不要著涼。」
白飛鴻點了點頭。看著少年離開。
而後,她握著希夷的手,靜靜地看著這個人,微微恍惚起來。
她不明白。
這個人,前世什麼也沒有做。
他從來都是獨自一人,不與任何人往來,也不插手他人的命運。
他就像是已經對一切都已經厭倦透了,一直一直,就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
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一直到了最後,一直到一切都毀了,他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在白飛鴻看來,簡直就是死灰般的生存方式。
但就是這個人,這一次來救她了。
不,仔細想來,他或許救了她不止一次。
前世今生,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差別嗎?
白飛鴻想不透。
他究竟為什麼會來——希夷什麼也不說,白飛鴻便也無從知曉。
她只能將那隻冰冷的手拉近自己的臉頰,輕輕貼在上面。
「……謝謝你,師父。」
最後,她也只能這樣說。
到底是傷勢過重,失血太多。或許是周身太過溫暖,又或許聞人歌在湯藥里加入了助眠的草藥……白飛鴻看著希夷,看著看著,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她做了一個夢。
一定要說的話,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夢。
只是她又回到了不周山,站在半山的亭子裡,踮腳張望著亭外的大雨。
雨下得很大。將整座山嶺都洗成了濃綠青碧,草木與泥土都在雨水中加深了顏色,就連掠過竹林間的寒風,也似乎染上了竹葉那青幽幽的綠意。
她看著亭外長長的青石小徑,陷入為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