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燈籠的光也十分黯淡, 白飛鴻花了一點時間, 才看清了庭院中又哭又笑的女人。
出乎意料的是, 那是一名沒有多少修為的中年女人, 白飛鴻自然看得出,她的經脈算不上多麼上等, 也只修煉過一些粗淺的功法——而且這些年也一定荒廢了, 不然不會衰老到如此地步。
雖然上了年紀, 但仍然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的風韻,只是這點美貌的殘影,也被她的瘋瘋癲癲的模樣破壞了。她那頭斑白的髮髻上胡亂插著些殘破的簪釵和乾枯的野花,白飛鴻敏銳地覺察到,雖然簪釵上的寶石丟了不少, 但殘留下來的, 依然可以看到當初的華彩,一看便是極為名貴的用料。
正當她揣測著眼前女子的身份時, 花大掌柜也趕到了, 他披著外衣, 帶著幾個人來,很快便制住了那名又哭又笑的瘋女人,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孩匆匆跑來,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被花大掌柜厲聲呵斥。
「讓你看好她, 你是做什麼吃的!驚擾了貴客,你如何擔待得起!」
女孩哭喪著臉, 臉上還殘留著竹簟的壓痕,顯然是剛剛才被人從夢中叫醒。她低著頭,一疊聲地說著抱歉。花大掌柜拂袖不顧,轉向白飛鴻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火氣,儘量平穩地說了一句「對不住」。
「打擾您休息了,白仙子。我這就差人把她帶走。」
白飛鴻的目光在幾人面上一一掃過,將青女劍又收回了劍鞘之中。
「無妨。我還沒睡下。」
她留意到,那幾名僕從制住瘋女人的動作也很輕,顯然是不想傷到她,這讓她對瘋女人的身份更添了幾分好奇。
「不過,這位是?」
「說來慚愧,都是花家的舊事了。」
花大掌柜弓腰拱手,寬大的衣袖擋住他的面龐,讓人看不出他此刻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她是先……先夫人的貼身侍女,名叫連翹,自幼隨侍在先夫人左右。後來先夫人嫁與已故的老爺,她也被收了通房,侍奉夫妻二人左右。當年那場大火,老爺夫人雙雙殞命,她受刺激太大,從此瘋了。整日在院裡亂跑,說些胡話。此番貴客上門,我本已讓人將她嚴加看管起來,卻不想出了這樣的紕漏,還是驚擾了兩位,小人實在慚愧。」
「已故的花老爺……還真是生性風流。」
雲夢澤不知何時出現在白飛鴻身後,不咸不淡地說了這一句。白飛鴻從這一句中聽出了些許言外之意,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留意到她的視線,雲夢澤垂眼看她,輕聲向她解釋了花家這段恩怨的原委。
「花家的前代家主僅有一女,又天資淺薄,難以在修道之路上有所寸進。為了延續花家的傳承,老家主便想招贅上門。」他扯了扯嘴角,似是一抹諷笑,「雲家與花家曾經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我曾經聽聞……那個花老爺似乎手段不是很正派,姨母便同他家斷了來往。沒想到,生意之外,他的私德似乎也不是那么正派。」
雲家這幾代的家主都是女子,雲夫人與陸城主也是恩愛甚篤,也難怪雲夢澤看不起這等明明招贅上門,卻還要收美貌侍女做通房的男子。
暗暗地嘲諷了這一句之後,他的目光轉向那個瘋女人,瘋子的力氣總是比旁人更大一些,更何況那些人也不敢用力去抓她,一時之間居然僵持不下。雲夢澤看了一會兒,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