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 語氣中多了一分欣慰, 卻又像是一聲嘆息。
「死魔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他看著自己的女兒,說道, 「也不要怪你娘生氣, 她只有你一個孩子, 對她來說,就是天塌下來也沒有你的性命重要。你前往屍骨林誅殺死魔這件事傳回來以後,她整宿整宿都睡不著覺。」
所以說這頓飯之所以會難吃成這樣果然是娘親故意的嗎……
白飛鴻回想了一下某幾道菜的味道, 忽然又不確定起來。
等等,她覺得故意去做反而很難做成這樣。
「怎麼, 懷疑你娘是故意把菜做成那樣嗎?」看穿了白飛鴻的神色,聞人歌忍俊不禁, 「那倒沒有,聽到你要回來的消息,你娘從昨晚就開始備菜,一整晚都沒有休息。不過……」
白飛鴻嘆了口氣,微微垮下肩膀:「不過廚藝這種事是天生的,對吧?」
也許她娘不要那麼努力,這桌菜的味道還不會那麼……可怕。
「不過你要是沒主動請纓迎戰死魔,她或許會把那桌菜直接倒了。」聞人歌回憶著當時廚房裡的場景,唇邊笑意更深,「你是沒看到她剛嘗到自己做的菜的時候的表情,簡直畢生難忘。」
白飛鴻的確沒有看到白玉顏那時的神情。
但她看到了她娘在飯桌上的神情,那叫一個鎮定自若,談笑風生,全然看不出一點異樣,以至於白飛鴻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味覺出了問題,若不是看到常晏晏和聞人歌有多麼痛不欲生,她大抵也會產生動搖吧。
只能說,不管過了多少年,你娘親還是你親娘。
「死魔這件事,你做的很好。」聞人歌再度拍了拍她的肩,語氣鄭重,「長江後浪推前浪……如此一來,我也可以放心了。」
白飛鴻一怔,側過臉去看聞人歌。
她從未在先生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色。
混雜著驕傲、遺憾、欣慰……以及隱隱的擔憂。他素來是個感情內斂的男人,這些複雜至極的神色,只是一瞬,便從他臉上隱沒了。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需要仰起頭來才能看到先生下頜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沉默寡言面色冷肅的青年。
不知何時起,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再那樣遙遠。
這樣走在一起,倒像是一對真正的父女一樣。
「好了,快去看你師父吧。」
聞人歌到底不習慣這樣袒露內心,他側過臉去,避開了白飛鴻的視線。見二人已走到希夷落榻的山房附近,他忙輕咳一聲,抬抬下頜,示意白飛鴻往山房裡走。
「既然回來了,怎麼也要和他好好打個招呼。」
白飛鴻的腳步頓了頓,而後才推開了山房的門扉。
伴隨著極細微的一聲吱呀,她看到了重重羅帳後的那個人。
希夷還是她離開前的模樣,他照舊的沉睡著,雙手安放在胸腹前,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
房中貼滿了聚靈符,匯成了一個精妙絕倫而又繁複至極的法陣。那是她之前千辛萬苦從南地尋來的陣法,能聚天地靈氣為己用,循環往復,供給那位於陣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