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被偏心的,或許是雲夢澤也不一定。
她的目光落在雲夢澤臉上。
若說兩世最大的改變之一,就是雲夢澤拜到了崑崙墟門下這件事。
也許所有人都想錯了,包括雲夫人的親妹妹雲間月。
白飛鴻想。
雲夫人大概根本不是為了陸遲明才將雲夢澤送走的。
她是為了從陸遲明手中保護雲夢澤。
白飛鴻這些思考忖度,旁人是一概不知的。陸城主見她靜立不語,只當是年輕人麵皮薄,不愛聽他們這些老傢伙在這來回客套,便也笑了一笑,抬手將雲夢澤招了過來。
「說來你們年輕人還有話要聊吧。」他對雲夢澤說,「我同卓掌門還有些事情要商議,你先帶他們去休息吧,儀式明日才會開始,你若是得空,就帶著你的師兄師姐們在空桑好好轉一轉,也讓他們看一看我們東海的風景名勝。」
雲夢澤垂眸,應了一聲「是」。
接著,他便領著一行人浩浩湯湯地離開了此地。只餘下陸城主與掌門兩人仍佇立在原地,久久不曾言語。
此時既已沒有了外人,陸琿面上的笑便也褪去了。良久,他方才嘆了口氣,神色間帶出無限的疲憊來。
「卓兄。」他閉了閉眼,又重複了一遍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句話,「是我有負所託。」
掌門看著他,圓圓的臉龐上依然不減笑意,他抬起手來,將陸琿的手臂託了一托,不讓他當真對自己謝罪似的弓下腰去。
「我也說了。」他微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嚴格說起來,此事也怪不得你。」
白髮蒼蒼的男子負手而立,遠眺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海風捲起堆雪般的白浪,重重拍打在岩石上,千萬年來,這海潮都照舊的循環往復,無論何時來看,無論何人來看,天地都照舊的不懂慈悲,濤聲依舊,不為人間的悲喜恩怨所動。
風聲中,他的嘆息似乎也被吹散了。
「要是說起來,這也應當是我的不是。」崑崙墟掌門卓空群嘆道,「當日是我一意要留下那幼子,又沒能教導好他,之後更放縱他逃離崑崙這麼多年,才會招致如此大禍。」
「卓兄……」空桑之主陸琿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話也不能這麼說,誰也想不到,明明已由巫咸長老施加了封印,他居然還是覺醒了妖族血脈,又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究竟是誰告訴他的?應當除去我們幾人之外,再也沒人知道這件事了才對。」
「是誰不重要。總會有這一日。」
卓空群睜開眼,目光澄明,渾然不似一個日薄西山的老者。
「欠下的債總歸是要還的,只是,我們都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罷了。」
只要再給他三百年——不,一百年就好。
可惜,所謂的報應,總是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雖然尚不完滿,但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卓空群回過頭來,看向陸琿。
「此回深入歸墟、重建大陣的任務,便由我來完成了。」他抬起手來,在陸琿的肩上拍了一拍,「我知道你也捨不得你的長子。然而有些擔子,還是要交給他們年輕人去擔的。」
陸城主一怔,面上也露出一抹苦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