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能退。
林寶婺提起已經顯現裂紋的太阿劍,用力一振劍,本已黯淡下去的劍意重新雪亮起來。
身後就是崑崙墟,她就算是贏不了,也要戰到贏為止。
誅邪劍意的光輝凝結到了駭人的程度,林寶婺燃燒自己的神魂,放棄了控制傷口的血流,將僅存的靈力盡數灌注在這一劍之上!
而後,伴隨著血霧與厲喝,她疾步向前,揮出了這傾盡所有的一劍!
劍光劃破天地,剛極霸極,攜著雷霆萬鈞之勢向著殷風烈的方向揮去。然而,殷風烈也在這時向前了一步。
他一踏之地,驟然變得焦黑。
林寶婺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如螢火蟲一般在他的周身跳動、環繞。赤紅的烈焰隨著他的呼吸,在他的劍身上徐徐燃燒。
在這一踏足之時,空氣也仿佛因為那灼熱的熱量而扭曲了。原本不可視的風,不可見的氣流,都在這駭人的高熱中擁有了形狀,有形的火焰寄宿在他的劍上,而無形的火焰則蟄伏在他的皮膚之下,蘊藏在他的骨骼與臟腑之中,隨著他的每一步行走,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可怖的熱浪。
而後,他的劍迎上了她的劍光。
那怨憎的毒火,於這一瞬燃盡了誅邪的光輝。可以誅滅一切邪祟不公的劍光,終究無法抵擋這凝結到極致的心火。
火光的盡頭,陰冷的劍光猛然粉碎了橫在她身前的太阿劍,向著林寶婺的頭顱直取而來——
在那一瞬間,林寶婺看見了自己頭顱落地的景象。
非常乾脆,非常利落,一瞬間便令頭顱與身軀離別,連血都來不及噴濺而出,頭顱便會飛離,連同她的生命一起,在這裡毫無意義地結束。
而火光的盡頭,她看見的是一雙少年的眼睛。
沒有快意,沒有喜悅,也沒有憤怒——只是那樣悲哀的,少年的眼睛。
而後,那雙眼睛被森寒的劍光遮蔽了。
林寶婺在這一瞬間,看到了白飛鴻的劍。
劍光清寒,有如霜雪。
白飛鴻在最後一刻趕來,在她面前擊退了殷風烈的劍。
「白……」
她想要喊她的名字,話語卻凍結在了唇間。
林寶婺怔怔地看著白飛鴻,不知為何,發不出一點聲音。
站在她面前的,或許還是那個人,但是,有什麼本質的地方不一樣了。
有什麼東西,完全不一樣了。
白飛鴻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而後一抬手,將林寶婺整個往後方推去。
「你放心去歇息罷。」她說,「我會殺了他。」
站在那裡的已經不是人了。
那只是,至為純粹的殺意的凝結體。
林寶婺在這一瞬間忽然明了,她所熟悉的白飛鴻已經不在了。
不是死在被殷風烈刺穿心口的時候,也不是死在道心破碎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