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終於抬頭了,祂眉眼淡漠,恍惚間還能窺見那天國副君高高在上不染塵俗的影子,可是魔王此時卻語氣決絕,亦如當年被造物主要求向聖子下跪時的不屈的傲骨,毫不猶豫地向命運宣戰:
「不。」
魔王否定了命運加諸己身的結局。
六宗罪沒有一隻惡魔開口,都定定地注視著王座上的身影,等待接下來的話,祂們都清楚,縱然頭頂傲慢的桂冠,祂們的王卻從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祂知道即使舉劍向天國,也會有無數追隨者,祂知道死境中的一線生機在何處,才會斬釘截鐵絕不妥協。
世界即將重啟,神代向人代轉變,那些無上的權柄悉數交予人類手中,通過科技樹的攀爬一步步成為時代的主宰,而諸神死於黃昏之後,世界重啟之日,將有新的諸神誕生,卻再無過往的輝煌。
神將變成可以被人類打敗的,只是更加強大一點的,人類。
黃昏之下諸神平等,但是其中有幾個例外,那便是三大神王,祂們被予以降格但是保留記憶的權利,威能同樣被大幅度削減,卻不會經歷死亡與重塑這兩個步驟,保留神代有關的一切記憶,只是不被准許傳給其他神明觀看。
「不只是三大神王,」路西法一字一頓,看不出情緒:「我也被賦予了『降格』卻保留記憶的權利。」
這說明地獄之王的力量已被確認足以同神王比肩,可是下首的六宗罪聽後卻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遑論恭賀了。
因為祂們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恭賀的事情。
相比死掉之後直接重塑從頭再來,保留記憶卻被削減力量對於路西法來說絕對是誅心啊,曾有過那麼輝煌的成就,萬神之上的力量,執掌死亡與黑暗的領主,眼睜睜見證自己變成了對於過去來說和螻蟻差不多的存在,這放在誰身上受得了?這真的是「恩賜」而不是懲罰嗎?
路西法絕不接受,六宗罪也知道路西法不可能認這種命運,這下祂們徹底不敢勸了,敢在這個關頭說什麼「算了吧忍忍就過去了」怕不是連諸神黃昏那一天都不想活到了。
魔王沒有在意下屬們百轉千回的心思,祂要去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成功,隨著一片黑羽的落地,祂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只留下一句話:
「薩麥爾,我不在的時候,地獄就交給你了。」
這也是諸神黃昏前路西法最後一次出現在地獄。
瑪門在度過了這場熟悉的會議後,看向薩麥爾的眼中透著點憐憫。
雖然被稱作暴怒之君,但是薩麥爾其實是平日裡最嚴謹冷靜的那一個,祂只在無傷大雅的小事上肆無忌憚地宣洩著怒火,比如定時去找路西法茬,比如剛剛和瑪門乾的那一架,但是在大事上,薩麥爾從沒讓路西法失望過。
除了這一次。
只是瑪門並不覺得薩麥爾拋下地獄的做法有錯,畢竟只有七罪桂冠齊聚時那計劃的效果才是最好的,祂只是放不下陛下的囑託,自己又想不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