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不能回來了,這沒有辦法, 但造成這一切的人一定會一分不少地付出應付的代價,他會用他的餘生去償還一切自己造成的罪孽。」
愛是微妙而複雜的東西, 它有時裹挾著徹骨的恨,有時又讓人想原諒一切。
蔣鳴終於知道了俞小遠決絕到連生命都想捨棄的緣由,這幾天盤旋在心中揮散不去的震怒和惱恨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心疼。
蔣鳴在清晨緩緩上升的陽光中與他對視,溫和地告訴他,「對於我來說,人生的意義還有很多,不是只有職業這一條路。我很喜歡我以前在做的事情,我也很喜歡我現在在做的事情。」
「這是兩條不同的路,但對於我來說,它們都同樣具有意義。」
「如果你一定想要補償我,那麼為了我,畫下去,繼續成為我的驕傲。」
俞小遠不確定地問道:「我是……你的驕傲嗎?」
蔣鳴淡笑了下,沒說話,站起身朝俞小遠伸出手,俞小遠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蔣鳴牽著他走進書房,停在那面擺放著他職業生涯所有獎盃的玻璃陳列架前。
俞小遠在他的示意下看了過去。
一塊二等獎的水晶獎牌,放在了滿面牆的冠軍獎盃的最中央。
身後傳來蔣鳴的聲音,「你覺得呢?」
俞小遠泛紅的眼眶兜不住淚水,眼淚大滴大滴地順著臉頰滑落,肩膀止不住的顫動。
他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沒有一秒不在痛恨自己,沒有一秒不想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換回蔣鳴曾經的平靜生活,他被自責和悔恨折磨得體無完膚。
洛城的那幾天已經成為記憶中不能觸碰的禁區,想起深夜電話中蔣鳴輕柔的聲音會痛,想起洛城海灘邊橘紅的日落會痛,想起禮堂里為他響起的掌聲也會痛。
記憶中每一個快樂的瞬間都變成他審判自己的罪證,每一顆糖的落點都鋪滿了泛著寒光的森森毒刃。
他覺得自己獲得的每一點成就都沾染著斑斑血跡,他不敢去回憶,更不要說去追究從洛城回來後那塊獎牌去了哪裡。
可蔣鳴就這麼拉著他站在了這面陳列架前,指著整面牆中央那塊最不起眼的獎牌告訴他,你是我的驕傲。
俞小遠把臉埋進雙手,哭到失聲,哭到不能自已。
片刻後耳邊又傳來蔣鳴的聲音,「你知道嗎,你不僅僅是我的驕傲,你也早已成為我人生的的意義之一。」
「如果你一定要為我做什麼,那麼以後,為了我,去愛自己,好嗎?」
「像我愛著你那樣去愛自己。」
這個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無論經歷過怎樣無望的絕境,都依然能夠不被催折,一如既往予世界以溫柔。
蔣鳴便是這樣一個人,他的溫柔像是從萬里冰封的絕壁中破土而出的花,即使熬過無數寒冬,仍然會義無反顧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