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淙望著窗外飄零的大雪,忽然輕聲開口:「為什麼就不是別人呢?」
管家怔然:「先生,您是說...」
聞淙輕笑一聲:「我是說,受這份苦的,為什麼就不能是別人呢?」
「李叔,從前我以為,一個人生了病,受苦是理所當然的,但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無論如何,人不能去期望於自己受苦,上天已經如此不仁,人總不該還自甘下賤到這等地步。」
「痛苦向來令人難以忍受,不論是何種痛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每一種都令人痛不欲生。故而,當你遭受痛苦的時候,你是希望有人來替你承受的,仇人也好,萍水相逢的路人也罷,隨便是誰,也無所謂認不認識,總歸不要是自己。」
管家久久沒有言語。
最終,他只是說:「您真的不再回去看一眼姜少爺嗎?」
良久,聞淙鬆開瘦削的指尖,任那些乾枯的髮絲墜落在地上。
他的聲音很淡,像是隨時都會消融的雪:「不去了。他膽子小,會嚇到。」
管家說:「那我把姜少爺這幾日的活動視頻,再給您看一遍吧。」
聞淙輕輕嗯了一聲。
臨終前,管家問躺在床上,形如枯槁的男人,還有沒有什麼未完成的心愿。
聞淙很輕地笑了一下:「我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親口回應他的喜歡。」
「可我不後悔,因為這是我幾個月以來,最慶幸的事。」
那雙眼睛失去了往日溫潤的光澤,如同僵硬的魚目,一動不動地盯著管家。
「還請您,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永遠不要告訴他。」
第56章 「那就恨我吧。」
56
寬敞的落地窗前,明媚的日光鋪了滿地,在玻璃上折射出金燦燦的光輝。
細膩柔軟的天鵝絨地毯上,坐了一個漂亮的少年,他容色清麗,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唇不點而朱,是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恰到好處的美麗。
任何人見了,都忍不住地為之傾心。
只是他的身材纖細到有些瘦削了,肩膀處薄薄的睡衣下,隱約可見骨頭微微凸起的痕跡,袖口和褲腿都寬得漏風,裡面包裹著的骨肉細得像翠竹。
那張臉上的神情也呆呆的,杏眼烏黑,卻沒有光澤,像是乾涸的湖,一動不動地望著外面。
偶有鳥兒飛到窗沿上,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他也沒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