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重量,讓秦縱心裡有些發悶的疼。
三步並作兩步進了中帳里,秦縱小心地替楚霽褪去輕甲, 將人塞到了榻上。
隨後,他坐在榻前,給楚霽把著脈。楚霽一貫不喜在人前示弱, 若不是偶爾抑制不住的咳嗽和時常慘白的臉色, 絲毫看不出他是一個病弱之人。
可是秦縱摸到了楚霽的脈搏,是細弱虛無的,典型的氣虛血溢之症。還好,不是什麼肺癆這樣不治的病症。氣虛血溢雖然不能根治,但是以楚家的財力, 好好地溫養著, 也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這一次咳血,全是因為這兩日楚霽的心神一直緊繃著, 耗費了太多的心神。剛剛,他又強行壓抑著不適, 一箭射殺了馬志。這心頭的弦一鬆開, 原本強撐著的精神,就全都卸下了。
隨手將藥方交給一個親兵, 秦縱看著軟塌塌地昏睡在榻上的人。楚霽的面色蒼白如紙,唇瓣是好看的菱形,卻沒有半絲血色,比起往日顯得更加脆弱。那雙勾人多情的桃花眼緊閉著,再不見往日的熠熠光輝。
秦縱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曾被他短暫握在手裡的指節。他不由得又伸出了手,握住了那隻白皙的,冰涼的手。
這隻手,曾對峙時執著袖箭貼住他的心口,也曾細緻溫柔地替他包紮傷口;
曾持著利箭射穿逆賊的胸膛,也曾捏著麵團為他洗手作羹湯。
現如今,被自己軟軟地握在掌中。
在被楚霽叫著去做槐花糕之前,他以為,他會在終日飲恨中度過這三年。三年一過,便潛入南奚,殺了蕭彥,為父親和秦家軍報仇雪恨,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可是現在,仇恨被他埋藏在心底。報仇,他非去不可。只是,他陡然覺得,這人世間好像也還有些什麼值得他去留念。比如那一口槐花糕,比如那一桿亮銀戟,又比如,今晚散落人間的月光……
和月光下的這個人。
藥來了,秦縱自然而然地接過,又在親兵疑惑的目光中殺過去一個眼刀,讓人退了出去。可出身將門又長於戰場的秦小將軍,雖頗通醫術,卻顯然沒有照顧過人。
病榻之上的人,原本蒼白的唇瓣逐漸因為藥汁的熱度而染上薄紅,可隨即又微微翕張著薄紅的唇,嗆出些滾落纏綿的熱氣。
秦縱急忙要拿錦帕去擦,可慌忙間卻讓勺子「當」地落回了藥碗裡,濺起些褐色的藥汁,也讓病榻上的人難受地嚶嚀了一聲。
楚霽是氣血虛溢,最常見的併發症就是心悸氣短,現在顯然是昏睡之中又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