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一耙這種事情,楚大人向來做得得心應手。
「不是生你的氣。是我不好,我…我本來,以為你只要喝藥就能好。可是,你都病到連藥也喝不下了。」
秦縱意識到自己的臉色讓楚霽的情緒起了變化,連忙抬起頭,黑亮的眼睛裡盛滿了慌張。
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三日都呆在城牆上未曾回來,他雖擔憂,卻不後悔。
若是他置滄州百姓於不顧,回來照顧楚霽,只怕楚霽非但不會有什麼感動,反而會急火攻心,嘔出一口血來,再指著大門讓自己滾蛋。
他只是怪自己沒能考慮周全,讓楚霽白白受了這三日的罪。
難怪楚霽今日在泡那防風寒的藥浴。楚霽不是不愛惜身體的人,但凡能吃得下退燒的湯藥,也不至於如此。
楚霽看著眼前垂著腦袋的人,只覺得心底軟得像是一杯檸檬氣泡水。
帶著酸,帶著澀,冒著泡,瀰漫著甜。
他原本只是怕秦縱責怪他不愛惜身體,想耍個無賴,把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
未曾想,竟惹得秦縱這般愧疚,將所有的本不該是他的責任都攬過去。
他不再抑制心底近乎洶湧的酸軟:「可阿縱為了我,風雪夜歸。並沒有讓我難受許久。」
聽見「難受」二字,秦縱這才勉強從懊惱的情緒中拉回一絲理智,想起自己就是個醫術尚可的。
他急忙站起身,拔腿就要往藥廬跑去。
楚霽的身子吃不下藥,藥浴退熱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只有針灸可行。
「不必去藥廬,銀針在桌上。」楚霽追了一句。
楚霽知道,今晚秦縱必定會回來。
是以,他才讓紀安一個時辰後叫醒他,也一早備下了銀針。
往年在盛京時,每逢他冬日高熱,也都是姜木施針才替他退了燒。
只是他沒想到,秦縱會回來的那樣快。
楚霽見秦縱走去外間的背影,便也將手指搭在了裡衣的口子上。
施針的穴位在後頸下方,須得除了上衣才行。
瑩潤的指節下意識地捏住扣子,卻在要動作時又猶疑起來。
楚霽只要一想到待會兒要來施針的是秦縱,只覺得渾身都要燒起來,紅霞飄上臉頰,甚至無從分辨與這高燒是否相關。
他不由得垂下眼睫,輕嘆出聲。
往常姜木為他施針時,他是何其坦然。
現如今,面對秦縱,竟也有這扭捏的時候。
秦縱拿著銀針疾步趕回內室,猛然撞進眼睛的,是楚霽裸.露在空氣之中的大半肩頸。
白皙纖弱的脖頸下,是分明有致的鎖骨,仿佛由最頂級的丹青大師繪就,刀削斧鑿般的深刻,工筆描摹樣的細膩。
再往下,是半隱在月白裡衣下的兩點淡粉。是一塊白玉上渾然天成出的最珍貴的點綴,是一汪清潭中飄落下的兩朵最灼華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