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青白的手指與黑色的褲腿形成鮮明的對比, 手背上暴起了細弱的青筋。
這哭天搶地的場景非但沒有讓圍觀者產生同情,反而有想要再撕碎幾分的病態的美感。
跪在地上的男孩兒有一張艷麗出塵的臉。
遠不及二十一歲的楚霽, 卻已能看出昳麗之姿。
襤褸的衣衫、破舊的鞋子,幾乎像是在哪裡行乞的乞丐,偏生男孩又將鞋子儘可能刷得乾淨,衣衫上的破洞也打著針腳細密的補丁。
襯著這樣的一張臉,即使是蒼白的,甚至是枯黃的臉,也顯出幾分拼接的藝術來。
楚霽偏頭,看向發出聲響的地方。
一瞬間,身後破敝的街巷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它在楚霽的身後坍塌,只留下了一地雜亂刺耳的聲響,
和小腿上的污穢。
他站起身來,徑直走過去,穿過格鬥場老闆的身體,來到「楚霽」身邊。
像曾經無數次一樣,他掰開了「楚霽」抓住男人褲腳的手指。
在這個夢境裡,他唯一能做出的實體的動作,只有這一個。
或者更準確來說,是十五歲的楚霽主動鬆開了手指。
其他時候,相較於夢境的主宰者,他更像是一個旁觀者。
一遍又一遍地,冷眼看著這輪迴。
蒼白纖弱的手指被掰開的瞬間,男人像是怕再沾染上什麼麻煩似的彈開。
他忙不迭地朝前走著,走到那個坐在椅子上抽菸的男人身邊。
「人我給您帶來了。這債,咱們是不是就能一筆勾銷了?」聲音諂媚而討好。
格鬥場的老闆嗤笑出聲,讓手下將男人像爛泥一樣地拎了出去。
男人卻如蒙大赦,滿懷感激地跑走,甚至被腳下的石塊絆倒打了個滾,又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不曾回過頭,看向他那跪下地上的孩子一眼。
老闆的手下像是在看什麼笑話,老闆卻站了起來。
「楚霽」被捏住下巴,被迫抬起了頭。
「果真是奇貨可居。」
老闆的手上不知戴著什麼材質的扳指,硌痛了「楚霽」的下巴。
但他不曾抬起眼眸,濃黑纖長的眼睫遮擋住眼底所有的情緒。他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生氣,面上無悲無喜。
很快,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楚霽」,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呆呆地跪坐著,盯著地板拼接的縫隙。
沒有人看見,「楚霽」一直低垂著的瞳孔里,涌動晦暗不明的光。
楚霽站在一旁,心裡泛起莫名的情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楚霽」在想什麼。
楚霽進入社會很早,他輾轉過太多太多的工作,也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老闆的一句「奇貨可居」,讓他徹底明白老闆的意圖。
他能料到,父親為了賭資,什麼都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