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太師椅上,沉鬱地低下頭,眼睫垂下了一小片陰翳,遮住了他眼底的色彩。讓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半晌,楚霽終於回過神來。
他逕自走到小几旁,皓腕輕動,親手斟了一盞茶。
「常侍大人,是楚霽多有冒犯了。」
楚霽又恢復了一貫以來的矜貴冷然。
直到感受到茶水氤氳的熱氣撲在面頰上,孫常侍才反應過來。
他見楚霽又變得正常,似乎是在主動言和,他鬆了一口氣,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大約是因為化解了這一場危機,孫常侍甚至還有心思來回味一下這茶湯。
不愧是楚家三少用來待客的。
前番他心裡千頭萬緒,有太多的事情要擔憂,竟未曾感受到這茶湯的非比尋常。
茶湯清冽,是極品好茶才能泡出的淺葭色,似乎還瞄著一層的金邊。
入口醇香,先是並不惱人的微苦,隨後便是極為悠長的回甘。
果真是,好茶!
他在御前行走多年,也不曾喝過這樣登峰造極的茶。
恰在此時,紀安將門敲得咚咚響。
楚霽眸色一暗,滿是不耐地將門打開:「何事?」
紀安似乎感受到了楚霽的情緒不對,他猛地停下動作。
他小心地斟酌著字句道:「少爺,那個罪奴毒發了。」
楚霽默了一瞬,隨後像是剛想起來一般:「麻煩。」
話落,他還是邁開步子。
剛走到門口,楚霽忽然回頭問道:「孫常侍方才受驚了,不如同我一道去瞧瞧那個發了瘋的罪奴?倒也有幾分趣味。」
他勾唇一笑,帶著些孩童般的天真殘忍。
孫常侍被他這笑容看得發毛,此刻卻也不敢忤逆楚霽的意思,只得訕訕點頭。
楚霽見人與他一同出門,唇邊笑意更甚,看得孫常侍毛骨悚然。
「常侍別怕。秦縱當初桀驁不馴,針.刑和炮.烙我試了個遍,他竟還不肯服軟。無奈之下,我只得用我楚家秘藥。此藥需每月服一次解藥,否則便會有噬心之痛,四肢百骸就像是被螞蟻啃食一般。就這樣,秦縱那個硬骨頭才終於是服了軟。」
楚霽語調溫柔,仿佛在陳述些天光晴好的爛漫。
孫常侍聞言,卻直打寒戰。
他竟然以為楚霽只是個蠢貨,沒曾想,還是個這樣惡毒殘忍的瘋子。
*
楚霽帶著孫常侍,一路不疾不徐地來到秦縱的「囚室」。
前幾日還以一己之力守住州牧府的少年,此刻正被吊在一根銅柱上,雙手分別被兩條兒臂粗的鐵鏈鎖住。
少年還是那日的一席玄衣,領口處的風毛出得極好,曾讓孫常侍第一眼就懷疑秦縱所受的待遇頗好。
可現如今,他的那身玄衣變得破爛襤褸,幾乎是一條條地掛在秦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