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收到了最多最大福氣的楚大人,一出房門,便瞧見了站在臘梅樹下的秦小將軍。
秦縱身上是新裁製的冬衣,款式和顏色都是他平日裡常穿的,不過是一身玄色的長袍罷了。
可在細節處楚霽卻讓繡娘花了不少心思。金銀兩線雙股交叉繡出滾邊,精巧工藝鉤織出暗紋,是天邊的雲捲雲舒之態。
丰神俊朗,風流公子,不外如是。
「新年快樂,我的小將軍。」楚霽滿意地欣賞了一番,笑著走過去。
秦縱瞧著眼前的楚霽,幾乎看直了眼。
楚霽向來喜愛素雅之色,月白、皎玉、竹青、松花,這些才是他衣櫃裡的常客。
可今天,或許是為了應和新年的喜氣兒,楚霽的長袍雖還是淺雲色的淡雅,卻配了一件銀硃色的大氅。
雪色和瓊枝中,美人移步,當是何種盛景?
直到楚霽開口,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新年快樂,我的……」他順著楚霽的話,同樣開口,卻突然頓住,片刻之後才接上二字:「主公。」
楚霽徑直走過去,他先是輕輕將秦縱肩頭的殘雪拂去。
也不知他在這裡站了多久,臘梅枝幹上覆著的白雪竟被風撫到了他的肩上。
隨後,楚霽解開腰間荷包,從中拿出了一小把的糖。
「今年我都十六了。」秦縱失笑。
他不知多少年都未曾上門討要糖果了。
孩童的新春納福之禮會一直持續到十二歲。
他幼年時期便不甚喜歡與那些同齡人湊在一起玩鬧,他寧願在演武場上多練習一會兒戟法。
若不是母親的要求,說是要給百姓們添些福氣,他是絕對做不出上門討要糖果這樣的事情的。
後來,他八歲時,秦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新春納福禮,便止在了八歲那年的春節。
楚霽卻不理他,依舊將那一小把顏色鮮艷的糖果捧著,素白的手比之最上等的官窯白瓷也不遑多讓。
「十六歲便不能吃糖了嗎?」楚霽的聲音是那樣理所當然,明明嘴上說著十六歲,可那態度全然是哄著小孩兒的寵溺。
他想著,秦縱八歲便全族流放南奚,自然沒有辦法像別的孩子一樣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在旁的同齡人還在嬉笑玩鬧的時候,秦縱已經肩負起了十萬秦家軍的重擔。
旁的楚霽做不了,但這些糖果,楚霽想替他補上。
秦縱聽懂了楚霽的意圖。
他雖然並不在意這些,但是當楚霽這樣珍而重之地想要替他補上童年的缺憾時,他覺得自己仿佛真的就變成了那個幼年的秦縱。
他朝著楚霽,扯開了自己的荷包。
楚霽從善如流地垂下手臂,彩色的糖果從指尖滑落,滑進秦縱的荷包里,也將蜜糖的甜,送進秦縱每一處的感官知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