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能起到防風固沙作用的遠不止是槐樹。
只是楚霽總有私心。
他總是記得少年人裝著醉,伏在他肩頭,嘟囔著要吃槐花糕。
院中移栽的槐樹遠不足以平他心中波瀾濤濤,唯有以滿城槐花相贈才能勉強聊表心意。
每每他瞧著秦縱從槐樹下走過,便仿佛能夠見到遍植槐樹的涪州城中,秦家小公子明快地成長著。
那時,他身後是秦家滿門忠烈的榮光,是自己天賦卓絕的明朗,是可以預見的青雲直上。
好在,今日滄州城中的秦小將軍,被他養得也不差啊。
滄州城中的百姓對於他要種植槐樹並不曾有過什麼異議。
什麼防不防黃沙的他們倒是不在意,這麼多年來都習慣了。
可一聽說這是秦將軍家鄉的樹,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兒,自發地組織起來,同衙門的人一起挖坑種樹。
秦將軍瞧著年紀就小,聽說又早早沒了父母親族,若是他們連替他種一些家鄉的樹都做不到,那還憑什麼被秦將軍保護著呢?
想起當時滄州百姓的反應,楚霽輕笑出聲:「槐通人鬼,可焉知這些不是他們的摯友親人呢?或許便是這些魂魄,正守護著這片土地上的人。」
一如秦縱的父母和將士,也一定在守護著他。
楚霽帶著卓詢之粗略地參觀了一番滄州城,便在醉鄉樓里給卓詢之接風洗塵。
酒足飯飽後,楚霽半是玩笑半是正色道:「滄州之景,比之盛京如何?」
卓詢之何等人物,怎會聽不出楚霽話中之意?
楚州牧這是在問他的打算呢。
可關於留在滄州還是回到盛京,在離開金殿朝堂時,他便早有決斷。
卓詢之站起身來,向後撤了一步,恭敬拱手道:「此間風景獨好,絕勝皇都靡靡煙柳。」
楚霽展顏一笑,親自將卓詢之扶起:「得卓先生此言,楚霽心安矣。現有一事,還請卓先生相助。」
卓詢之從善如流地直起身,從袖中拿出一沓摺疊整齊的紙:「主公所想所需,便在這幾張紙上了。」
楚霽大喜過望,將那紙展開,上頭力透紙背的字跡清晰地寫著此間文字的注音之法。
一圈一橫,都是卓詢之和楚霽的心血。
自從決定研究拼音以來,楚霽與卓詢之的書信往來便不曾斷過。
楚霽將自己從大闕古籍中得到的靈感匯集起來,卓詢之又憑藉自身博學,結合了楚霽的這些靈感,終於在前幾日來到滄州的途中完成了拼音的編纂。
「有此拼音,何愁天下文脈不通?」卓詢之見楚霽捧著那些紙,半晌也說不出話,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幾月前,當楚霽來信說要給天下文字統一注音拼讀之法時,卓詢之便被他的這份智慧和胸襟震撼了。
字同音,使其傳之天下,而後啟民智,使天下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