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身量原本就不高,今日還穿了一身鴉青色綢子衣裳,樣式十分寬大,簡直像能藏住她整個人瘦小的身形,衣裙下只露出一雙尖尖的、寸許長的鞋頭。
她此時的臉色和衣服的顏色已經很接近了,原本稱不上慈和的五官也顯得十分陰森。眾人少有敢正眼看她的,垂著頭,像受了驚的鵪鶉似的依次溜了出去。
荊白和小恆落在最後,兩人無波無瀾地越過陳婆,從她身邊走過。
這時,陳婆的手忽然從寬大的袖袍中探了出來,一把拽住了小恆的手!
老太婆枯瘦的手像雞爪一般,卻極為有力,小恆被她牢牢鉗住,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是荊白反應極快,扶了他一把。
他掃了一眼陳婆捉住小恆的那隻手,索性也蹲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聽著她和小恆說話:「小朋友,你身上有股不好聞的氣味。」
她俯下身,湊近男孩的臉,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語氣卻很冰冷:「告訴奶奶,你昨晚是不是沒有好好待在房間裡啊?」
小恆是靠右走的,她攥住的正好是小恆沒有被秀鳳標記的那隻左手。小恆掙扎了一下,只覺她手猶如鐵鉗一般緊,暗中磨了磨牙,臉上卻是一派天真無邪:「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陳婆還沒說話,抓著小恆的那隻手忽然感到一股大力,竟然是荊白的手搭了上來,正一根根地掰開她握著小恆的指頭。
陳婆白多黑少的眼珠死死盯住荊白,荊白感覺到手下冰冷的皮肉似乎在緩慢地流動,不動聲色地垂眸看了一眼。
他手中的那隻手掌已變成青灰色,生出了一寸多長的尖指甲。
荊白並不慌張,一隻手握著她的手指,捏得咔吧一聲響,語氣甚至依舊很平淡,問道:「您長得這麼年輕,都叫上自己奶奶了,難不成已經有了孫輩?」
換個不明真相的人在旁邊聽著,可能會笑出來,因為荊白雖然話聽著很親切,語氣卻也森冷得和問候人全家沒有兩樣。甚至就連被陳婆抓著手的小恆,臉上也沒有懼色。作為一個接連被鬼怪襲擊的無辜孩童,他的平靜其實也是一種異常。只是荊白和陳婆此時針鋒相對,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荊白說出「孫輩」兩個字之後,陳婆的異變就停止了。荊白手下有所感覺,心中就是一松,只面上不露分毫,反而笑起來:「是我冒犯了,原來您真有孫子。」
他這句話徹底打破了對峙的局勢,空氣中的溫度竟然開始降低,陳婆握著小恆的那隻手驟然一松,臉上的驚恐之色一閃而過,連忙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扶著額頭說:「貴客您說什麼呢!秀鳳沒生過,我們老陳家三代單傳,老婆子怎麼會有孫輩!我就是看這孩子可愛,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唉,我倒想有抱孫的福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