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白謹慎地看著中間人,中間人卻渾不在意,見荊白盯著他,黃皮寡瘦的臉上露出一個堆滿褶子的笑容:「叫我來有什麼事?」
他雖然在笑,眼神卻是不懷好意的,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頂著他挑豬肉似的眼神,荊白鎮定自若,指了指腳下的籃子和羊:「打擾您了,但是家裡的崽子挑食,好好的東西竟然不肯吃。」
他說著還笑了笑:「這都是省下來的口糧 ,我特地讓您來教育教育他,您別見怪,我是當爸爸的人,多少有點操心。」
中間人對荊白點了點頭,他滿臉感慨,接著荊白的話道:「愛子之心,我能理解。」
但等目光轉向一旁的小羊,他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他看著籃子裡的各色食物,嘴角下撇,神色變得陰沉,一瞬間的情緒轉變堪稱翻臉無情。
雙目盯著小羊,中間人一字一句地道:「任何條件下,都不能、糟蹋、糧食!」
小羊毛茸茸的身體顫抖起來,對於中間人的怒火,它似乎沒有任何還擊之力,像只普通的羊羔一般,哆哆嗦嗦地「咩」了一聲。
它抬頭看著荊白,烏黑的眼睛不知道何時已經充滿了淚水,似在哀求。
荊白神色不動,只衝它點了點頭,權當作別。
中間人見它挪不動步子,鐵面無私地道:「快些,吃飯拖拖拉拉的可不是好習慣!」
隨著他這句話,小羊哀鳴一聲,篤篤走到放食物的籃子面前,低頭吃了起來。
荊白看著它在粘豆包上咬了兩口,眼前這座已經蓋好了大半的房子磚瓦房,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外力的摧毀,竟然劇烈地震盪起來!
原本看上去堅固無比的圍牆,轉眼就出現了幾條又寬又黑的裂紋,頂部的磚塊也開始往下掉落,最後成片成片地垮塌。
那些磚塊根本沒落地,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與此同時,荊白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鬆,他握了握拳頭,感覺消失已久的力量,再度回到了身體裡。
而羊從開始吃東西,就再也沒抬過頭。
在中間人的目光下,它不停歇地吃著,體型也在飛速變化,先是變成了一隻幾乎到他腰那麼高的、高大健碩的公羊。
但是很快,它的皮毛逐漸就從鮮亮變得暗淡,健碩的肌肉開始松垮,眼睛也從清澈變得渾濁。
它老了。
這一幕的變化實在神奇,荊白幾乎移不開眼睛,等籃子變得空蕩蕩,年老的山羊再次抬起眼睛,那眼睛還是像剛才一樣黑,眼神卻變得疲倦昏沉。
荊白移開目光,看向之前房子所在的位置。
那裡已經沒有房子了,甚至連廢墟也說不上。
原本建好房子的地方,現在只有一個黑洞洞的坑,呈橢圓形,看那開口,像個又大又深的瓦罐,又像一隻張開的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