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給管家送飯時確實也說了這事。
管家當時正在喝湯,聽了他的匯報,緩緩抬起了鬆弛的眼皮。
柏易感覺到了一股存在感極其強烈的、審視的視線。
柏易面帶恭謹,根本不抬眼看他,微微屈著身子,眼觀鼻鼻觀心地任由他審視。
但從脖子後面泛起的那股冷意來看,管家顯然並沒有因為他的沉默移開視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柏易聽見「咕咚」一聲,是管家喉頭滾動的聲音。
他似乎是把湯咽了下去,用一種冷漠的口氣,慢條斯理地道:「你既然跟在我身邊,我就提醒你一句。我們做下人的,向來都是上面人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做。如果你做不到,有的是別人願意做。」
他說著放下湯碗,將它擱到古樸的紅木桌上。
柏易應了聲「是」,低垂的目光甚至沒有對上管家的眼睛,落在光潔的桌面上。
那五指非常瘦,輕輕敲打著空空的瓷碗邊檐,像是嶙峋的骨節披上了一層皺皮。
「聽明白了嗎?」他問。
柏易心中冷笑,面上還要恭恭敬敬地說:「聽明白了。」
回去廚房拿其他人的餐食時,柏易把管家的回答轉達給了衛寧。
不僅沒得到回答,還吃了個不輕不重的警告。
衛寧知道好歹,強撐著道了謝,請求他不要將這事告訴別人。柏易答應了她,告知她自己的任務是給其他人送飯,藉此約了她天黑之前在八角涼亭碰頭。
如果到時候衛寧沒有來,那就說明她確實無法離開廚房。這本身就是一個信息,就當她對柏易的報償。
柏易記得很清楚,直到他離開廚房時,衛寧的臉色都是煞白的,顯然並不知道自己後續如何著落。
但據荊白所說,幾人在涼亭碰頭時,衛寧表現已是一切如常。
最關鍵的是,她說「等到了那個時間,她忽然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劈柴的於東等人也是如此,唯一的例外,是荊白和洗衣服的小舒。
這種感覺看似玄妙,其實非常簡單。
必須等到那個時候真正來臨,衛寧才知道自己可以離開;必須要走在路上,才知道應該去往哪個方向。所以柏易在記起那個閃念之前,並不知道範府有三個廚房,因為他必須有那個觸發記憶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