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白定定地凝視著,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第一次看見了那叫人看不透的、湖面下的陰影。
柏易最後只是歪了歪頭,糾正道:「你應該說有多少個。」
他目光放空,仿佛看向了遙不可及的某處,好一會兒後才道:「我埋過的太多了,數不清。上至六旬老者,下至豆蔻少女……」
他收回目光,沖荊白聳了聳肩:「全年齡全覆蓋。我有過很多同伴,實力強的,心態好的,也有很聰明的。有的死在和我的第一個副本,有的死在第二個。」
「據說副本外面,管我這樣的人叫天煞孤星。」輕巧地吐出這四個字後,他出其不意地湊到荊白面前。
兩人的臉只隔了幾厘米,能將對方眼中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荊白看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倒讓他下一句都問不出口了。
兩人四目相對,靜悄悄地對峙了幾秒,荊白先不耐煩了:「怎麼,難不成是因為他們的死都和你有關,你才覺得應該為他們收殮?」
柏易下意識地道:「那倒不是……」
「嗯?」荊白抱著雙臂,借這個動作退了一步,顯然在等他的下文。
柏易剛才湊得太近了,這讓荊白很不習慣——他只有準備動手的時候才會和人把距離拉得這麼近。
因此,哪怕面前是柏易那張俊臉,他也有點習慣性的手癢。
柏易原本是想試探他會不會因此疏遠自己,見他這個反應,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最後,他只嘆了口氣,笑道:「也沒什麼,只是見得多了,收斂屍骨就成了習慣。活著的人有個慰藉,死了的人有個歸處。」
他說完了之後,荊白沒有接話,氣氛歸於靜寂。
短暫的沉默間,兩人已經走出了長廊,徹底遠離了湖的方向。
冬天的白晝偏短,從花園出來之後,太陽漸漸西沉。日暮的霞光出現在天邊,淡淡地染紅了一小片雲彩,像人臉上的紅暈。
他們走出來的這片位置正當西曬,橙黃色的光線毫不吝惜地灑落在周圍的草木上,給葉片都鍍上一層薄薄的金光。
頭頂沒了遮蓋,他們和草木一同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心胸也不覺為之一寬。
緊迫感讓兩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不遠處有條岔路,柏易自然地加快了一點腳步,帶著荊白拐了個彎,等荊白再次趕上來,他便聽見荊白很平靜地說:「這件事上,我保留我的觀點。」
柏易停了一瞬,才意識到荊白是在繼續方才的話題。
對柏易而言,這只是他個人的習慣:他並非對所有人都如此,也只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這麼做。
荊白這個人的脾氣,正如他自己所言,連自己的身後事都不會在意,不管別人的也是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