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裡那張女人的臉根本就沒有理由側對向外,那雙細長的眼睛……自然更沒有理由直視著畫外的他。
荊白看著那張畫裡,畫中的女人漆黑的眼珠斜向眼角,正幽幽凝視著他。
那張同衛寧一模一樣的臉,正以緩慢的速度一寸寸地轉向畫外。荊白忍不住看了一眼畫中女人的脖子,可那細細的脖頸往下完全沒有移動。
動的只有她的頭。
那頸項和臉的弧度極為怪異,漸漸地,荊白已經逐漸能看見女人線條圓潤的下巴和嘴唇。
畫筆妝點過的櫻桃般的小口,唇線竟往上提了起來,勾出一個鬼魅的笑容。
自從被女人的目光鎖定之後,荊白就感覺周遭變得異樣的安靜,風聲,窗紙被吹動的聲音,都消失無蹤。時間仿佛停滯了,他握著燈籠的手僵在半空中,卻連動一根手指都難。
明明剛才退了一步,離畫已有兩三步遠,但畫上的內容卻越放越大,也離他越來越近。
畫中女人的五官分明是衛寧的,卻被圓融的線條柔和了輪廓。畫師筆觸纖細柔美,人物笑起來時,也該有種傳神溫柔的感覺。但荊白能看到的,卻是那張臉越放越大,等帶著紙質質感的臉已經貼到了他面前時,再生動的五官,也變得詭異而恐怖。
太近了,近得連黝黑眼珠里的怨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別提那細長的脖子以下,其實依然只是個背影……
荊白的視野逐漸模糊,他連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目之所及逐漸融化,塌陷成一團一團模糊不清的色塊。
他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握緊手中燈籠的手柄。
「你怎麼在這?」
身後忽然響起的女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語氣詫異中帶著幾分警惕。
荊白一驚,他發現自己終於能動了,猛地轉身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經歷了方才的事,他轉身時快得幾乎感到眩暈,中招的劫後餘生之感仍未消散,胸腔中心臟猶在砰砰地狂跳。
站在他身後的,不是衛寧又是誰?
她手裡拿著一個燈籠,眉頭皺得死緊,銳利的目光帶著幾分懷疑,最後停留在了荊白臉上:「大晚上的,你在我的房間做什麼?」
荊白沒著急回答,先看了一眼外間的桌子。
放在上面的燈籠已經沒了,衛寧拿在手裡的應該是真的。
荊白這才轉回視線,他沒回答衛寧的問題,反問她:「你回來的路上沒見過我?」
她臉上果然露出遲疑之色,停了一下,才道:「我——我就算見過也忘了,今天人有點恍神,下午和你們碰頭的事兒我印象里都模模糊糊的。」
荊白盯著她的眼睛,問:「怎麼醒過來的?」
衛寧被他反客為主,噎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回了房間,一下子就醒豁過來了——不對,你還沒回答我呢?大晚上的,你一個大男人,不打個招呼就跑來我的房間,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