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正常的推斷,湖裡有這麼多頭髮,說明肯定死過不少人。
白天的時候,湖裡的水無法用任何容器撈起來,府里又無時無刻不飄蕩著一股肉湯的香味。荊白也順著想過,這個巨大的湖,會不會就是湯?
他甚至懷疑,那對和他們一起進東院,卻莫名其妙就失蹤了的小情侶是被扔進了湖裡,煮成了湯。
但他腳下踩著的觸感詭異的血肉泥,以及小曼剃頭的舉動,無疑否定了這個猜測。
可是,如果湖水不是湯,湯在哪兒呢?
他仍在思考,小曼的動作卻很快,兩人便這樣無聲地目睹著那東西剃光了小曼所有的頭髮。
它的動作停了下來。
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小曼的臉轉向了西面,平靜地遙遙凝視著某個不知名的點。
湖面平滑如鏡,臨湖的八角涼亭上,年輕女人站得筆直,月光灑落在她圓溜溜的頭上,這畫面寧靜至極,卻也古怪至極。
荊白和柏易隔得遠,兩人也看不見她臉上是否有屍斑。荊白見她不動,正是疑惑之際,小曼已經從美人靠上下來了。
她面朝著兩人所在的這片水竹的方向,款款地走出了涼亭。
荊白和柏易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將身體的重心放低,連同燈籠和燭台的位置也下沉了了一些。
但在這樣的黑夜中,任何光源都是無法遮蔽的,如果小曼一直朝這個方向走過來,必然會發現他們。
然而這時候撤退也來不及了,腳下踩的這些東西的質地註定他們沒法像在一般的道路上一樣安靜無聲地行走。況且,一旦走動起來,身邊這些高大的水生植物的枝葉便會隨之搖擺,和風吹的姿態根本不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人的動靜。
眼看著「小曼」一步步往前走,兩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注目著她的一舉一動。
哪怕是柏易,也找不出如果被她發現在這裡,有什麼合理解釋的藉口……或者說,這個時候的小曼,會給他找藉口的機會嗎?
除了簌簌的風聲,冰冷的空氣中,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小曼走在這片血泥中的腳步聲。
啪嘰,啪嘰……
砰。
這是踩爆了什麼有空氣的東西,肺?
正常人這個時候一定會低頭或者停頓一下的,但她的肢體語言沒有絲毫的動搖。
她就這樣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了幾步,離得近一些,哪怕荊白的視線中,她的面孔被他眼前的草葉分割成兩半,他也終於看清了她臉上的神情。
慘白的月光照著那張失去血色的臉,是一種牆漆似的、沒有任何生氣的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