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白只是為白恆一至今未能接納他自己而難過。若是真心愛一個人,不會願意他排斥厭惡自己身上的任何東西,哪怕是缺陷也一樣。
但荊白什麼也沒說,轉身去關了燈,電燈的開關合上,是很清脆的咔嚓一聲。
房間裡應聲變得一片漆黑,唯有高處的小窗戶能看到半個月亮,在地上鋪上一層水一樣的月光。
白恆一站在靠窗那邊的床頭,月亮的光線遠說不上明亮,但落在他臉上,已然足以將五官照得清清楚楚。電燈關上的聲音讓他臉上的緊張消失無蹤,荊白心中一陣酸澀,語氣卻很平淡,輕聲說:「燈關了,睡吧。」
白恆一說了聲「好」,修長的指尖一層一層地解開蒙得緊緊的布條,到束縛完全解開時,方無聲地鬆了口氣。
他蒙得這樣緊,時間長了肯定會不舒服的。
荊白就站在在床對面,沉默地看著他將布條放到一邊,眼眶處那突兀的凹陷在月光下全然展露在荊白面前。
白恆一不知道,說明昨天的荊白沒有告訴過他,這印證了荊白對自己的感覺從未出錯。
——就算在失憶之前,他也從沒有在乎過白恆一的殘缺。
白恆一在眼眶處按了按,神色舒緩許多,才到床上躺下。荊白也跟著從另一邊上了床,眼看著他往外挪,直到躺到了最邊緣,給荊白留出了很大的空間。
荊白知道自己感覺得沒錯。今天綁完紅線,名目上明明是加固了婚姻,白恆一卻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故意和他拉遠了距離。
荊白從枕頭上側轉頭看他,白恆一是平躺的,還躺得非常端正,睡姿規規矩矩,平靜得幾乎安詳。
太安詳,又太遠了,荊白髮現自己並不樂見他這樣。
他於是開口,用疑問的語氣道:「這床也不大,你躺這麼遠,是我睡相特別不好?」
白恆一果然還沒睡。聽見這話,他側了下頭,荊白見他張了張嘴,看上去欲言又止,最後停留在類似於一個「你竟然知道」的表情,說:「……一點點吧。」
言語間透出的意思讓荊白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他難道真是睡姿不好的類型?
荊白覺得這和自己不像,未等他開口質疑,白恆一停了一下,主動說:「說來也怪,以前好像沒這毛病。就昨天,一個勁兒往我懷裡拱,差點把我擠下去。」
他臉上流露出幾分無奈:「叫你你也不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睡著了還是裝睡著了。」
荊白越聽他說,越覺得他描述的不像自己。倒不是說白恆一撒謊的意思,是他覺得自己無論是潛意識中還是清醒的時候,都沒理由會那麼渴望和人的肢體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