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不了解這方面的儀式,也知道這個東西肯定有自己的規律。
比如唱詞,肯定是整個流程的步驟之一。那麼一般來說,這裡一旦唱完了,肯定就要開始下個步驟。
荊白剛聽見唱詞按月份來的時候,只覺或許唱到十二月,這些東西或許就到他家門口了。
但是按他方才的估算,這估計……
曲折百轉的唱誦聲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不等白恆一複述,荊白自己都聽見了。
「四月包米去問姓,問爺唔應淚雙流。」
「當——」
更近了……
白恆一為了聽清楚他們的唱詞,此時精力高度集中,因此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四月……」
剛說完,他就意識到這個音量荊白自己肯定也聽見了,便不再重複。
荊白見他表情凝滯了片刻,似在思索什麼,隨後轉過頭,對荊白道:「不對。按這個速度,這個隊伍可能數到六月的時候就會到門口。」
荊白頓了頓,捕捉到他話語中自己未曾預料的部分:「隊伍?」
白恆一點了點頭,說:「對,隊伍。」
他輕輕吸了口氣,仿佛想要給予安慰一般,握住荊白的手。
荊白聽見他用近乎嘆息的語氣說:「我聽到……很多很多的腳步聲。」
他特地分辨了一下,後來發現壓根不需要怎麼分辨。
他們的所有聲音,無論是鑼聲,還是唱詞的聲音,甚至到後面才能聽見的腳步聲,根本不像他昨晚聽到的那樣,忽遠忽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要非常仔細才能聽清。
所有的聲音都是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隨著距離的拉近,白恆一能聽見的聲響也越來越多。
那些東西顯然有非常明確的目標,就是衝著他們的住所來的。
相顧無言之際,他們聽見了下一句唱詞。
「五月齊聚龍舟節,無爺唔敢睇龍舟。」
數到五月了。
這句唱詞本身就有睹物思人的意味,加上唱得哀切至極,在這孤清寂靜的深夜裡,竟然有種悽惻的美感。
陰惻惻,涼冰冰,曲折婉轉,荒涼蕭森。那種陰冷和淒楚直鑽人的天靈,聽得叫人心口也颳起冷風來。
白恆一和荊白的手不自覺已交握在了一起。
白恆一的手在夜裡溫度更低,荊白握在手裡,不僅涼沁沁的,還有種發澀的紙質觸感,非人感格外強烈。
他知道這應該就是白恆一的本相了。
但這不重要。
荊白隱隱有種感覺,別說這是一具紙人的身體,雙目失明凹陷……他其實根本不在乎白恆一這個意識存在於什麼樣的身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