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仁不會轉動,也不眨,卻並沒有看著人,而是直勾勾地目視前方。
棺材左邊那個稍矮的人拿著一口鑼,右邊這個,則撐著一個比院牆還高的巨大的白幡。
如果不出所料,唱詞的應該也是這個打幡的人。
荊白這才仔細瞧了瞧這個幡。幡的主體其實就是三根竹竿,一根筆直的竹竿高高豎著,兩根短的橫放交叉,掛了一大塊白布在上面。
白布上畫了些黑色的花紋,花紋中又寫了兩行字。
荊白方才離得遠,看不清,這時盯住了,才瞧見左邊是「金童接引西方路」,右邊寫的是「玉女隨行極樂天」。
中間……中間就很奇怪了,上面寫了個顯考,下面竟然是一片空白。
趁九月還沒開始唱,荊白悄悄湊到白恆一耳邊,問:「顯考是什麼意思?」
「就是死了的爹的意思。」白恆一也悄聲回答。
他頓了頓,道:「你在哪兒看見的,這裡……這裡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這地方給白恆一感覺很奇怪。
人的注視,其實敏感的盲人在心靜的時候是能感覺到的,白恆一在荊白開門的時候也著意感受過,但這次的感覺,和任何時候都不同。
他剛走出來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他,但停下來仔細感受時,又感受不到任何人。
荊白簡短迅速地把看到的東西都轉述給白恆一,白恆一的重點同樣落在白幡上。他急促地回道:「你說的東西應該是送葬的時候掛的引魂幡,可這不對。寫完顯考,下面就該是姓名,你說下面是空白?」
荊白剛要應聲,就見右邊的紙人用力揮舞了一下引魂幡,高聲道:「九月墳頭掛白紙,白紙茫茫淚雙流。」
這聲音此時當真是如泣如訴了,帶出無盡悲辛不舍,極富感染力,聽得荊白心頭髮緊。
但不等他有什麼動作,紙人隊伍反應更快!
前面的紙人唱完,引魂幡猛一點地,復又定住。後面的紙人紛紛舉起雙手,往空中一揮。
這動作整齊劃一,只聽「呼」地一聲,白色的紙錢頓時在空中紛紛揚揚,漫天飛舞。
紙人極多,灑出的紙錢更是多不勝數。雪白的紙錢在白蒙蒙的月光下輕飄飄飛向半空,被夜風吹拂,像是原地下起了一場茫茫的大雪。
荊白伸手接了一片,在手中一捻,見是普通的白紙,又隨手扔掉。
白恆一聽唱的詞和接下來的動靜,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著急地抓著荊白的手,正好荊白這時也說話了。
「我去和那個唱戲的人聊聊。」
「不能再等了,能不能……」
兩人說的話不同,卻是同一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