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們想出來的解法,也是唯一能用的辦法。
這個接靈的隊伍的速度,前後對比太明顯了。沒到他們家門的時候,行進速度遠超常人,光聽那唱詞的聲音,幾乎是一會兒一個距離,鬼魅異常。
但等到了他們門口,卻又完全不急了,只顧著站在門口唱詞。
他們既然想把歌唱完,荊白等人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如果按金童所說,歌唱完了,爹就「來」了。接靈的隊伍就衝著他們家來的,這裡又沒有其他人,「爹」只會是他和白恆一中的一個。唱詞裡的「爹」又是死的,看上去就是必然要死一個的局面。
但反過來,金童的歌沒唱完,「爹」就還活著。如果在他沒唱完的時候,就提前認下這個「爹」的身份呢?
他們有兩個人,在歌沒唱完之前,來一個人認下這個「爹」的身份 ,躺進棺材裡面;再留一個人在外面,反而能有一線生機。
荊白本來打算自己躺進去,白恆一卻對他說,我不用呼吸,感官也不明顯,還是個瞎子,本來就不懼黑暗。如果非得有個人躺進去,那也該是我。
荊白也不怕黑,最終被白恆一說服,是因為他自己留在外面確實更方便營救白恆一。
兩人商定之後,白恆一才去認下了金童這個「兒子」。
金童沉默了許久,久到荊白算了算,他已經差不多該開口唱第十二個月了。他卻沒有再數下去,緩緩地說:「你——你真是我爹?你如何證明?」
白恆一應該也計算出了時間已過,因為他的神情變得更加鬆弛,此時只是反問:「怎麼,我是你爹,我還得證明?我們長得不像嗎?」
這話問出來,連荊白都覺得白恆一有不講理了。他個高腿長頭小肩寬,金童比他矮比他胖,圓頭圓腦的,臉上連個起伏都沒有,是張徹底的紙臉。從頭到腳哪有一點相似!
白恆一反正看不見,自然能張口就來。這蠻不講理的言論倒把金童噎了一下,紙畫的嘴皮扭曲了幾下,最後氣咻咻地道:「白幡上是要寫我爹名字的,你沒憑沒據的,憑什麼說是我爹!」
荊白臉上那點微不可見的笑意消失了,重新回到了平靜而冷漠的狀態。
白恆一笑了一下,他似乎並不意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紅本,懸空遞了出去,道:「我有證件作為憑據,總該信了吧?」
金童接過證件,仔仔細細看了一眼,又似乎不著痕跡地在荊白身上掃了幾眼,確認似的問:「你叫路玄?」
白恆一挺直脊背,坦坦蕩蕩地說:「如假包換。」
他甚至笑了一下,語氣極為真誠,說:「證件上是我的名字,我的臉,難道還能有假?這還不叫真憑實據?」
他說到後面,竟反客為主起來,頗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
荊白也發現了他說話的習慣。白恆一這個人說極嚴厲尖銳的話的時候,語氣反而會格外平和。離得遠的人聽不清話意,遠遠瞧著,只覺得和風細雨的,但真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會直面那種非常強烈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