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昨天人人都走過,她現在盯著玻璃上的那個洞,略微在心裡一計算可能跑出來的紙人數量,就忍不住頭皮發麻,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滿腔怒火、苦悶混雜著恐懼,卻無處發泄,季彤只能用力薅了一把自己的頭髮,問荊白和白恆一:「是說今晚的紙人會特別多,還是……還是可能發生什麼更糟糕的事?」
荊白嘴唇抿了起來。
他知道季彤是急了,但就憑現在的猜測,如何推斷得出晚上的事。但荊白還沒開口說話,白恆一已經先接了過去,道:「事在人為。今晚可能是個關鍵點,但究竟轉向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方向,要看人怎麼應對。」
荊白不由得側首看著白恆一。
蒙著眼睛的男人語氣淡淡的,白日的光灑落在他臉上,給他英挺的面孔蒙上一層燦爛的金。神奇的是,不僅不顯得可親,反而增加了幾分不可言說的距離感,荊白聽他輕聲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總不至是絕對的死局。」
他的語氣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寧靜篤定,讓眾人聽他說話時都不自覺地靜了下來,連季彤都停下了蹂躪她自己的頭髮。長長吁了一口氣之後,她整理了一下剛才被自己撓得亂糟糟的髮型,自嘲地笑了一下:「剛才有點急了,別誤了大家的事。繼續走吧。」
蘭亭在王堅背上,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季彤感受到她的安慰之意,勉強沖她笑了笑。
幾人接著向前走,氣氛卻變得低迷許多,連強打精神的閒聊都很少再有。
他們的猜測沒有錯,一路往後,沒有一間房的玻璃是沒破的,算算這個推進速度屬實可怕。
荊白和白恆一照例走在最前,在拐過一個彎之後,荊白壓低聲音道:「按理說,紙人上門也就這兩晚上的事。這些破洞的房子,往南推進的速度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快?這樣,出來的紙人越多,晚上想逃生就越難?」
白恆一顯然也一直在想事情,停了片刻,方應聲道:「確實。今晚如果真越過了紅線媼家那條線,有麻煩的恐怕不止季彤他們兩個人。紅線媼這老太婆還提前跑了……呵。簡直是欲蓋彌彰。」
他這時候單獨和荊白說話,神態就和方才與季彤等人說話的態度截然不同。
荊白一直不動聲色,只默默地看著他,看他說到後半句時還冷笑著嘖了一聲,臉上露出幾分對紅線媼的嫌棄。比起之前那種超然物外的神色,不知鮮活幾多。
荊白更喜歡他這樣。
但不得不說,不管是剛才說「人遁其一」的白恆一,還是方才對紅線媼嗤之以鼻的白恆一,都和前兩天他感受到的那個人有點微妙的不一樣。
倒不是說前兩天的他說不出這樣的話,而是……不會是那樣的語氣或者口吻。
前兩天的時候,他雖然自己不提,荊白卻能看出來,他不時會因自己沒有眼睛的事情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