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孽銷盡,自得清淨。」
這幾行字前面一直說的是火摺子的用法,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過紙人們,更從未承認過他們作為伴侶的身份。最後兩句更是用「情孽」兩個字輕飄飄帶過,如荊白這樣的人,看了便覺得不舒服。
周杰森昨天只是概括了這段話的大意,但荊白自己看下來,只覺得這輕描淡寫的語氣,分明是在最大程度上消解他們銷毀紙人的道德感。
紙人不能走進清淨台,能看到的柜子上刻字的,只有他們這些帶編號的人。
這幾行字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為了打消他們的顧慮。這仿佛在告訴他們,紙人們的存在只是一段不該存在的情孽,燒掉了,就清淨了。
取名叫「清淨台」,寓意恐怕也在於此。
荊白垂下眉眼,唇角勾了一下。即便有他極清雋的五官中和,這也說得上是個諷刺意味很濃的、貨真價實的冷笑。
他沒著急把火摺子收起來,而是帶著它,在大殿中轉了一圈。
大殿雖大,卻很空曠,荊白繞著幾根柱子把整個大殿都踏遍了,除了這尊巨大的神像,和神像前面的台子,別無他物,轉一圈也就看盡了。
他於是又抬起頭去看神像。只有頭和軀幹的神像照舊是端坐著的,也沒有任何異動。
當然,它是個雕像,本來也該是不會動的。
照理說荊白此時已經可以離開了,白恆一還在外面等他。木製的圓筒在修長的五指間靈活地打了個轉,荊白的動作驟然一頓。
他忽然有個想法。
這座神像和外面牆上的那幾座,到底有沒有關聯?
牆上的神像自從放進神龕那個四方的洞裡,就再也觸摸不到了,這個神像不知是不是如此。
他還記得白恆一告訴他的那段歌詞,玉女唱的是「神仙壓頂難翻身」。現在清淨台和月老祠處各有一座雕像,月老祠那邊昨天已經去過,如果沒有突然起什麼變化,就幾乎可以排除。
最主要的是,紙人出自紅線媼之手,紅線媼和神像顯然才是一頭的,這些紙人嘴裡的「神仙」,應該指的是神像,不會是月老這樣的正神。
所謂的「神仙壓頂」,難道對應的是這裡?
這麼巨大的雕像,這似乎才稱得上是「壓頂」的重量級。
問題是,這座蓮台下面並沒有別的東西了。地上沒有台子,蓮台因為要安放神像,也大得出奇,高度和荊白幾乎差不多,直接安放在潔淨的青石地板上。
這個大小和重量,想要翻動絕非人力能及。但是至少可以試一下能不能碰到它,起碼能知道這大神像和小神像的區別。
荊白思索了片刻,謹慎地朝著神像慢慢靠近。
一步,兩步,三步……他不時抬頭觀察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