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視,像什麼被雨水打濕的小動物。
荊白知道他多少有些演的成分,架不住還是心軟了,沒有繼續給他製造壓力。
白恆一聽見他在黑暗中哼笑了一聲,顯然是收下那個敷衍了事的「略懂」,轉頭重新看向了巷外。
這是又放了自己一馬……果然還是這吃軟不吃硬的脾氣。白恆一這樣想著,在他身後默默彎了彎眼睛。
「神明辨得是非清,指出真兇換太平——」
聽見「辨是非」,就知道這段唱詞已至尾聲。這些紙人明顯很專業,點踩得極准。
荊白遠遠看著,那幾個空手的紙人在他唱到「神明」二字的時候,還齊刷刷示意自己正抬著的神像,再整齊有序地下台。等最後一個「平」字唱完,大漢也離開了戲台,台上就變得空蕩蕩的了。
他們離開戲台,走的是人潮的反方向。荊白這個距離,哪怕極目遠眺,也只能看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而剩下的觀眾紙人們,隨著戲目的結束,又開啟了一片新的混亂。
「走走走,各回各家咯!」
「今天的戲好看!精彩得很!」
「是哦!這劇情還多曲折的!」
他們雖然走出了「觀眾」的人海,但離得還不算很遠,能聽見他們嘰嘰喳喳地說話。
可是,他們說話聽起來是一回事,荊白從巷子探出頭看到的又是另一回事。
雖然聽聲音,這就是觀眾們正常的散場流程,甚至還有人互相討論戲的劇情。但從大漢們在戲台上完全消失的那一刻起,紙人們就開始了新一輪的互相擠壓。
按說,前後的路都有這麼遠,這麼寬,他們是完全能活動開的,當然也能「回家」。可它們並沒有這麼做。
那些原本在戲台下站著的紙人,連散開的動作都沒有。原本站在人海邊界的紙人被擠倒,變成漫天飛散的紙屑;後一波繼續湧上來,再被更後面的擠倒,變成紙屑。
他們好像毫無感覺,荊白甚至還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互相閒聊。
「劉大姐,慢點走嘛,慌啥呢?」
「家裡有雞等著我回去喂,哪像你個老學究,醬油瓶倒……」
「哎呀,劉大姐,你是不是還在不安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