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活在即將斷藥的恐懼之中。
這種恐懼,在發藥時,達到了頂峰。
“啪!”
瓷碗碎裂的聲音,從某間屋裡傳了出來,隨後,是一聲刻薄至極的喝罵。
“你這種賤民,活著也只能是陰溝里的臭蟲,還喝什麼藥?去死好了!”
沈青黎聽到動靜趕過去,正好聽到這話。
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的公子,正對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極盡羞辱,似要把滿腔的恐懼,都發泄在他身上。
沈青黎認得兩人。
一人是同知家的公子,楊誠。
另一人是城中收泔水,倒夜香的張三。
兩人之間,有如雲泥之別。
沈青黎輕嗤了一聲,語氣很淡,嘲諷的意味卻很濃:“你與他有什麼不同?都是大晉子民,都一樣只有一條命,你比他,高貴在何處?”
沈青黎入城後,並未公開身份,楊誠只以為她是尋常的大夫。
聞言後,叫囂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本公子,你們這些賤民,也不打聽打聽我爹是誰,等本公子出去,統統抓進大牢里!”
屋裡的其他患者感恩沈青黎的救命之恩,好心提醒道:“沈大夫,楊大人官至同知,楊家更是名門望族,不是尋常人能得罪的。”
言下之意,讓沈青黎不要多管閒事,這楊家惹不得。
楊誠更加得意,狂妄道:“知道本公子的厲害,還不趕緊滾!這裡是涼州城,是我楊家的地盤,你最好識相一些,如今藥材不足,像這種臭蟲,就不配喝藥。”
錦一眼底閃過冷意,正要出手,沈青黎抬手制止了。
她氣定神閒地看著楊誠。
“你能在這裡大放厥詞,不過是仗著家裡得勢,來日,樹倒猢猻散,”沈青黎似笑非笑,冷諷之色更重,“你楊大公子,怕是連陰溝里的臭蟲都不如。”
整個涼州城,誰敢這麼跟他說話?
誰敢不給楊家情面?
楊誠怒不可遏,氣急敗壞道:“敢咒我楊家,我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活膩了!”
“楊大人若是廉明清正,一心只為百姓社稷,誰又能動得了他?不過,能把你教成這樣,想必也不是什麼好官。”沈青黎淡淡一笑,“能為涼州城除了一個毒瘤,也算是為百姓做一件好事。”
言語間,清淡如風,但落在耳中,卻凌厲如刀,令人心頭髮寒。
楊誠滿腔怒火陡然凝滯,到底沒有氣到失去理智。
他雖是個紈絝,但也不是全無腦子。
這賤婦身後的女侍衛冷得跟冰山似的,一看就是不好惹。
他也怕自己踢到鐵板,給家裡招禍。
嘴上卻還不忘逞強,繼續放狠話:“我楊家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撼動的,你一個小小的大夫,不自量力,妄圖蜉蝣撼樹,當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