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176的視角這才動了。
他向左偏了偏頭，鏡面反射出他略有幾分困惑的表情。
接著，鏡面中的75-176張了張嘴，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謝泓說：「那麼，下次見。」
75-176又回到了獨屬於他的狹窄單間。
那是福利院特供的禁閉室，潮濕且陰暗，沒有窗戶，只有門外時刻可能出現的窺視的眼。
凱薩琳沒有摘掉他的鏡頭，於是畫面又隨著75-176的行動變化。
他長久地、不分晝夜地注視著天花板。
時間一點點流逝，二十倍速的畫面飛速更迭。
每過兩天，75-176可以從門邊得到一支營養劑，隨後嫻熟地為自己注射，並再次進入注視天花板的枯燥生活。
他很乖巧地沒有尋死。
75-176努力維持著自己的生命體徵，每當凱薩琳敲響房門，75-176都會自覺朝她抬抬手指，示意自己仍然活著。
六天後，凱薩琳來到單間，比起上次會面，這次的她略顯疲憊。
似乎她自己也有意識，進來後久久沒有和75-176對話，而是沉默地俯視他，直到75-176主動開口。
「出了什麼事？」
這是克洛維斯第一次在影像里聽到75-176說話。
他起身時，視角會挪向自己的身體，隔著寬大的衣服，克洛維斯都能察覺到那一把嶙峋的瘦骨。
包括他開口時，聲音也極沙啞，像被砂紙磨礪過千次萬次，啞得近乎無聲。
凱薩琳回答：「混亂平定了，但有人藉機滋事，小山羊派的思想反而傳得更廣了。」
75-176發出一聲嗤笑。
喑啞的話音更是不掩譏諷：「活該。」
「你的禁閉期本來只有十天，是你自己不肯認錯，才會加長到現在。」凱薩琳道，「我還是給你機會，176，我說過，你是福利院最好的作品，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被破壞。」
「沒有人能玷污你的完美，89-110不行，75-175不行，我也不行，謝泓更不行。」
75-176別開了頭，寧可看向牆角的蛛網，也把凱薩琳逐出自己的視野。
他越來越不愛用言語表達反抗，能夠沉默以對的，75-176都不會浪費精力。
凱薩琳也洞悉了這一點。
「謝泓又提交了和你的會面申請，明天繼續和他見面吧。
「不過，為了防止你們鑽規則漏洞養成什麼奇怪的默契，稍後會有人來，帶你去清洗一部分記憶。」
凱薩琳的話語裡有些遺憾：「這樣會讓你變得遲鈍，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遲鈍不好嗎？」75-176問，「你們不就是想培養出那樣的人」
凱薩琳道：「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