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元這短短几天裡把前幾年攢下的眼淚都哭了個光,身心支撐不住是意料之中的事,何況他本來體質就不好。
這場高熱來的突然且兇猛,比在福利院的那次嚴重很多。前一天夜裡,吳阿姨抱著拍著哄,哄到快天亮了才哄睡,這才得空自己也回去補個覺,一覺醒來摸著他額頭滾燙,急忙給餵了藥下去,本來以為是普通著涼,藥吃下去慢慢就沒事了,可是林君元體溫絲毫不見下降,中間醒了兩回,哭了幾聲又睡過去了。
兩位阿姨看著體溫計上不斷攀升的數字,心裡也跟著揪緊,最後沒辦法,怕小孩真燒出問題,這才給任自齊打了電話。
「他怎麼了?」任喬停住上樓梯的腳步,臉上是明晃晃的驚訝和擔心。
「發燒,」吳阿姨說,「吃了藥也不退,任先生找人把他送醫院了。」
「他自己?」任喬問,「誰在那裡陪他?」
吳阿姨也不知道,她想跟著去,給任自齊打電話,那邊說不用,原話是讓她「在家裡照顧好任喬」。
「不清楚,」吳阿姨疊衣服的動作變緩,語氣裡帶著擔心,安慰道,「有護士吧。」
任喬想起他昨晚跟自己一起睡都害怕,今天卻又要一個人在醫院裡了,覺得他好可憐。玩具林君元不在,他一個人慢慢上樓,聽完了英語課,把作業也寫了。
任喬翻開自己的數學冊子,背面還有林君元用粉色水彩筆畫上去的長長的一道橫,那是「林君元」的「林」的第一筆。
任喬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林君元發燒退沒退,醫院裡的護士凶不凶。
他還在不在哭。
吳阿姨叫了他兩次,任喬才下樓去吃飯。飯桌上還是四菜一湯,只是吃飯的人又變成只有他一個。
今天也有蝦仁,任喬用筷子夾起來,想著等林君元回來了,要再教一教他用筷子,連蝦仁都夾不住,也實在太笨了。
任喬看著是個很酷的小孩,他是不屑跟林君元這種小豆丁一起玩的。但是家裡住了個人又突然不在了,任喬還是覺得冷清。他把電視打開,播放記錄還停留在昨天的位置,林君元沒有聽他的話,留在家裡看完剩下的幾集。
周末任喬沒跟同學出去玩,他去了醫院看望林君元。
林君元住在兒童病房裡,跟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住同一間。任喬推開門,一眼就找到了他,因為別的小孩都有至少一個,甚至兩三個大人陪著,只有林君元是自己躺著。他一隻手還在輸液,另一隻手托著那個小飛機翻來覆去地看,小飛機是他來的時候吳阿姨為了哄他不哭給他裝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