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冷靜下來,覺出最後的那番話實在是過分,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已經失去他了。
行李箱的車軲轆碾過大門門檻,發出哐當一聲,驚亮了走廊的聲控燈。商暮按了電梯,靜靜等待著。很快電梯到了,他拉著行李箱進去,回身的瞬間,餘光掃過大門——
那裡掛著一串鑰匙。
想來是周望川走的時候太過失魂落魄,連鑰匙也忘了拿。
商暮望著那處,那一串裡面有一枚小小的黃銅鑰匙,形狀很熟悉,與他方才用來打開抽屜的鑰匙一模一樣。
*
從家裡出來後,周望川便開著車漫無目的地走。車輪碾過喧囂的市區,又把笑聲和鬧聲扔在身後,進入黑暗無人的郊區。
車子沿著河堤向前駛去,車窗大開著,夜裡的涼風滾滾而來。
「你以為自己很善良、很悲憫、很善解人意嗎?」
「你只是沉迷於高高在上的施捨!」
「你以為他們真的會感激你嗎?!」
……
……
聲音一遍遍地在耳邊回響,周望川猛地一個急剎車,輪胎在地面擦出尖銳的爆鳴,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焦糊味。
他把車停在路邊,來到圍欄邊,點上一根煙,望著下面波光粼粼的江水。
中秋月圓之際,水光溶了月色,滿江靜謐。
菸頭在指尖忽明忽滅,周望川立在江邊靜靜地回想,他們是從哪一步開始錯的。
初見應該是沒有錯的。
他有一本日記,記錄著那一天。他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連日記的日期和內容都記得清清楚楚。
【XX年6月12日,晴。
窗台的花瓶里插著幾枝玫瑰,不知道是誰送的。花很漂亮,特別是傍晚,陽光落在花瓣上時。
快下班的時候來了個病人,是設計專業的小學弟,今年大一。他長得很好看,但因為身體不舒服,臉色不太好。咳,關注點錯了,我是個醫生,不應該關注病人的長相。
給他掛了藥水後我就下班了,結果——嘿,您猜怎麼著?這傢伙居然——拔針逃院!牛啊,百年難遇!
好傢夥,拳腳那叫一個利索啊,哐哐哐放倒仨人。我放倒的三個人至少還能扶著牆站起來吧,他給人揍得,直接躺地上哀嚎著爬不起來。這傢伙看見我,還想跑,果斷讓我逮住。
不是,小學弟你半個小時前還胃痛得小臉煞白煞白,怎麼轉眼就這麼能打了?
扶他的時候摸到了肩胛骨,有點瘦,雖然很能打,但應該打不過我。行,那就武裝押解回學校醫院。
打了屁股針後果然老實多了,就是不知道在那瞅啥呢,一個勁擱這瞅我,我臉上也沒東西啊。給他買了個熱水袋,他挺乖的,一直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