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表露出來,但他確實是後悔的。
夏季的夜晚,明月如霜,好風如水,風葉細細鳴廊。
周望川望著眼前的人,聲音有些低沉:「你知道,我從不會怪你。」
商暮瞅著他,嗤笑了一聲:「得了吧,你不怪我,那你還離家出走。」
周望川:「……」
他走過去把人抱上書桌:「那是意外。」
商暮的腰身被攬著,兩人身體緊貼。他晃了晃垂在桌邊的腿,用柔韌的大腿環住周望川的腰:「不許再離家出走。」
周望川道:「沒有離家出走,也沒有怪過你。去年十月在醫院,我不是說過了麼——你答應去做胃鏡,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在我這裡,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你也不要再介懷了。」
商暮眨了眨眼睛,感覺心臟被柔柔地撫摸了一下,他唔了一聲。
周望川親了親他,和他鼻尖相貼,問:「帶你出去旅遊好不好?你這段時間養病,不是嫌無聊麼?剛好我也攢了些年假,可以出去玩玩。」
「好啊。」商暮立刻應道,「去什麼地方?」
「雪蟬山。」
***
那年他們吵架最凶的一段時間,其實來過一次雪蟬山。
那段時間,兩人感情幾近破碎,處在分手的邊緣。周望川偶然聽說雪蟬山有一條情侶棧道,凡是走過棧道的情侶都會和好如初。從來都沉穩理智的醫生選擇了相信玄學,邀請他正在冷戰的愛人一同前去。
本以為沒有希望,但商暮竟然答應了。
雪蟬山山路陡峭,所謂的「情侶棧道」是一段幾近垂直的台階,需兩人互相攙扶照應,才能過去。
彼時商暮仍在生氣,冷著臉大步走在前面。周望川緊跟著他,在山路的一側看到了一朵野生的紅玫瑰,亭亭玉立於荒野之上,顏色是純正的艷紅,像是一盒遠古的硃砂。
他不過停了幾秒,商暮已經遠遠領先,單薄的身影夾在如織的人流中。周望川追上去,想著,等下山的時候,再告訴他關於那朵紅玫瑰。
那一年,在陡峭的情人棧道前,商暮明顯地腳步一頓。周望川抓住這個機會,上前握住他垂於身側的手,兩人一起過了棧道,相握的手卻沒再撒開。
上山又下山,兩人的手一直交握,滲出汗水也沒鬆開。卻沒人說話。直到原路返回,再次經過陡峭的情人棧道,受人流衝撞,兩人的手鬆開了。
商暮又開始心情不好起來,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
那個時候周望川在後面追他,想到他們這些年來破破碎碎、縫縫補補的感情,他想——
「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可是……
落日的殘陽灑在商暮顫動的黑長睫毛上,他略微抬頭,殘陽照亮了他一半側臉,清冷又寂寞。
周望川追上去,再次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