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國老目光慈愛:「殿下長大了,娘娘若是能看見,定然也會欣喜的。」
他雖然不常出門,但同在長安城,他見到沈明恆的機會還是挺多的。上一次是在除夕宴,距今不過三月,但他不知為何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也許是因為沈明恆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昔日的散漫化作沉穩,像是經過了漫長光陰的打磨,而非三個月能夠發生的脫胎換骨。
沈明恆淺淺一笑:「還得多謝外祖的栽培。」
章振自然不會相信這種場面話,他拿出沈明恆讓人送的信,展開推向他,抬眼問道:「不知殿下何意?」
信紙上墨跡斑駁,仍能看見其中零星幾個字體,像是人名,隨意地書列其上,而章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章振的目光在紙上停了片刻,那字寫得極好,鐵畫銀鉤,游雲驚龍,這樣的筆墨風骨非常人能有,以至於他看到字的那一瞬,便知道再怎麼警惕沈明恆也不為過。
「意思是,」沈明恆微微笑了笑:「外祖,畢竟十六年,孤能知道很多事。」
那紙上的人名是這次科舉向章家行賄的人。
沈明恆是主考官,但決定權卻在章惟德手上,連這個主考官的位子都是章家經過博弈後搶來安在沈明恆頭上的。
科舉舞弊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他們敢有恃無恐,無非是仗著其他人拿不出證據,可章振不敢保證沈明恆手裡沒有證據。
章振定定地看了沈明恆一眼:「竟連我也小看了你。」
他忽然有些分不清,他所以為的沈明恆露出的破綻,究竟是這人的疏忽,還是有意為之?他恍然意識到,他好像也成了沈明恆計劃中的一環,沈明恆已經精準地預設了他的下一步,可他卻連沈明恆的目的都看不清。
這很危險。
通常這樣的敵人,他會不惜一切代價除掉。
「你想要什麼?」章振問。
沈明恆斂了笑意,「孤想當皇帝,卻不想當沒有實權的皇帝。外祖,只要章家謹記為臣之道,我們可以是一條船上的人。」
章振笑了笑:「殿下能有今日,全倚仗我章家,如今飛鳥未盡,良弓就要先藏了嗎?」
「少來。」沈明恆不客氣地說:「你們存了什麼心思,你們自己清楚,孤身邊全是你們的人,怕是孤登基之後,朝臣也只認章家,不認孤。」
這話說得極為大膽,而且極不講武德。官場中講話向來講究文婉而諷,章振第一次聽到這麼直白的言論,一時不知怎麼反駁。
他頓了頓,又重複問了一遍:「所以,殿下,你想要什麼呢?」
頗有幾分坦然,一幅「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裝了」的不以為意。
「你有這麼多班底,孤沒有,這不公平。」沈明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