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來的下人訓練有素,已經在房間裡支起了一個小桌子, 在解縉的要求下, 這一桌色香味俱全,顯得一旁放著的兩碗粥十分乏味。
在下人忙碌的時候, 沈明恆看向解縉的身後:「先生還沒介紹, 這位是?」
因著沈明恆的一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殷齊身上。
殷齊方才一直沉默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嬉笑怒罵、主僕情深。
看著解縉怪異腔調下難以掩飾的關懷, 看著身居高位的沈明恆毫不掩飾的縱容, 看著那本就不明顯的懸殊地位在笑鬧中變得更加微茫。
他只能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假裝只是角落裡的一縷塵埃。
他恨極了沈明恆,恨他假借父親對大梁的信任兵不血刃占領岷城,恨他魍魎手段致使他全家枉受無妄之災,恨他如今一念之間可以決定他們一家人的性命。
可見到之後才發現, 沈明恆似乎並非他想像中陰狠冷血模樣的惡魔。
沈明恆顯然不是個吉祥物,在這些人中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利, 但他還是可以笑得溫和,容忍解縉近乎冒犯的言論。
殷齊依然恨沈明恆,但他不得不承認,他有些羨慕這樣輕鬆自如的環境。
這與沈明恆是什麼樣的人無關,是一個被打入泥濘的蛆蟲對光明的嚮往。
解縉漫不經心地回:「殷齊,殷仁濟的兒子。」
他在地牢見到之後就預感這人可用,所以才幹脆地讓人帶他下去沐浴更衣,而隨後殷齊的表現也果然沒讓他失望。
解縉本想帶著殷齊去見沈明恆讓他安心,結果撲了個空,這人已經沒心沒肺地去見項鄴了。
「原來是殷公子。」沈明恆微微頷首,友好道:「殷公子用膳了嗎?要不要一起?」
殷齊頓了頓,沒想到與沈明恆的初見,這人在知道他身份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個。
是有誤會嗎?是有陷阱嗎?還是在試探他?
解縉又翻了一個白眼,「你對他這麼客氣做什麼?殷仁濟不肯歸降,只有他,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聽出言語間的輕蔑與不以為意,殷齊神色不敢露出絲毫遺言,他屈膝跪地:「下奴見過將軍。」
「請起。」沈明恆神色未變,面上仍是一派溫和:「所以你要一起用膳嗎?不會讓你吃病號餐的,你可以和先生一起。」
解縉不置可否,神色懶散地問:「你對所有人都這麼禮賢下士嗎?」
「也不是,我只對有本事的人這樣。」沈明恆一本正經:「我信先生的眼光,先生既然會帶他來,說明這位殷公子定然是可用之才。」
油嘴滑舌。
解縉並不領情,他拉著沈明恆在桌子旁坐下,「那你可就想錯了,我帶他來,純粹是他有一個很恰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