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很安靜, 靜到不像沈明恆醒來過。
沈璟抑制住內心的複雜情感, 面無表情地跟著葉鳴謙到了沈明恆的寢宮。
葉鳴謙輕輕敲了敲門,許茂聞聲而來,把門打開, 「見過二皇子, 太子殿下已等候多時了, 裡面請。」
沈璟已經聽不進去聲了。
他直愣愣地看著前方,那人一身素白寢衣,半倚靠在床頭。
病來如山倒,那人看上去比記憶中消瘦了許多, 臉色也殘留著幾分病中的蒼白。
但那是醒著的。
那人正目光溫和地望著他。
「兄長,兄長……」沈璟喃喃自語。
他出生的時候沈昱還沒當皇帝, 不過已經嶄露頭角,四處南征北戰,久不在家中。
那時他基本都是沈明恆帶著長大的,「兄長」這兩個字,他念得比「爹爹」還要多。
「阿璟,」沈明恆朝他招了招手:「給你準備了衣服,先換上再說。」
沈璟呆愣地點了點頭,只憑著本能跟隨沈明恆的指令往屏風後走。他還沒回過神,不知道自己同手同腳。
換衣服的空隙里,他總算恢復了些許思考能力。
沈璟比沈明恆要小四歲,但是身形要比他高大許多。有些緊緻的衣服穿在身上,讓沈璟有些不自在。
「皇兄。」他走到沈明恆床邊跪下,動作莫名透露出幾分乖巧來。
沈明恆微微笑了笑:「阿璟,你做了什麼惹父皇生氣了?」
沈璟垂下腦袋:「今年淮河一帶收成不好,冬日來得早,父皇擔憂百姓沒有足夠的糧食過冬,下令由朝廷撥款,為他們籌備糧食……這件事情,父皇交給了我。」
這種容易收買民心的活兒,父皇從前都是交給皇兄去做的,從來不會讓他們剩下幾個兄弟染指。
這一次會讓他去做,無疑是個信號。
沈璟有些心虛,但心中又摻雜了幾分詭異的得意與炫耀。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因為皇兄病了而已。
沈璟轉而又委屈起來,他按下心口的酸澀,接著道:「去年皇兄上奏請將賦稅由糧稅改為錢稅,今年稅收已經開始實行了,是以國庫還算充裕。」
「皇兄也說過,賑災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最好到了附近才開始籌措糧食,這樣可以減少路上的損耗,也少了被盜賊盯上的可能,不需要太多人馬護送,又能減少支出,一舉三得。臣弟本想效仿皇兄,可臣弟無能,臣弟不辨忠邪,用錯了人。」
說正事的時候,沈璟換了一個自稱,「臣弟將採購之責交給吏部主事周兆榮,不想此人是個貪官污吏,聚斂無厭,竟以次充好,虛報數額,以此中飽私囊。幸而父皇發現得早,才不至於叫臣弟鑄成大錯。」
沈璟確實不清楚周兆榮是這種人,他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無比憤怒。
可畢竟一切都還沒來得及,沈昱很快就收回了他對賑災這件事的負責權,眨眼間他的大好局面盡數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