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現在就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該用什麼理由赦免卓飛塵?
他三天前震怒時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如今突然將其無罪釋放,豈不是顯得他很朝夕令改?
也許是故意,反正皇帝始終沒有編出合心意的藉口,這件事便一直放著。
既不曾治罪,也沒有安撫,卓飛塵仍然還是戴罪之身。可太子已經因為這件事被廢,前車之鑑在前,也就沒有人敢提醒皇帝。
駱修啟與沈明歡吃完飯,就迫不及待地入宮。
換做其他人說起卓飛塵這件事,皇帝指定要生氣的,不過如果是駱修啟,那就另當別論了。
「父皇,黎蘭區區小國,您早就下令要其歸入我大祁國土,倘若就此放過他們,豈不是讓天下人看了笑話?」
「兒臣請旨,求父皇賜兒臣監軍之權,允卓將軍戴罪立功,令鎮北軍再度出征,為父皇開疆擴土,壯我大祁聲威!」
駱修啟跪地長揖,字字鏗鏘。
皇帝想攻黎蘭之心未死,而且他不得不承認,卓飛塵確實是難得的帥才。他也早想再給卓飛塵一次機會,只是缺一個台階。
一石二鳥之策,可用。
駱澹坐在上首,長長的冕旒垂下,他審視地望著駱修啟,突兀地笑了一聲:「啟兒,你想染指兵權?」
駱修啟瞬間冷汗涔涔,大聲叫屈:「兒臣不敢!兒臣只是想為父皇分憂。」
「怕什麼?」駱澹走下高台,將跪著的駱修啟扶起來:「想便想了,朕又沒有生氣,你剛說的,朕都准了。」
「父皇……」駱修啟雙目泛紅,看上去十分感動,然後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皇帝顯然很滿意他這幅表現,心情極好地拍了拍駱修啟的肩膀。
他又怎會不知駱修啟這副表情偽裝居多?不過有什麼關係呢,一個孩子為了得到父親的關注,稍微有點心機也沒關係。
駱澹年輕時汲汲於權勢,如今雖然依然放不下,可是他年紀已經越來越大了,他知道世上沒有長生一說。
駱修啟是最像他、也最孝順他的兒子,如果一定要把這個位子當成禮物送給另一個人,他希望是駱修啟。
就算他清楚地意識到駱修遠要更加出色,可那又如何?天下人罵他是暴君,他亦不在乎天下人。
駱澹正為自己的慈父之心感動,他不知道,低著頭的駱修啟眼中一片冰冷。
沈明歡的話語猶在耳邊:「這天下一百人中,九十九人都想當皇帝,難道陛下會不知道嗎?適當展露自己小小的野心,反而會讓陛下放鬆警惕,讓他覺得你是真實的、是可控制的。只是這個度,就要殿下自己把控了。」
「放心,聖上會同意的,沈家會配合你。」
「不要小看讀書人的力量啊,殿下。」
駱修啟能越過駱修遠成為皇帝最寵愛的兒子,當然不是個草包,最起碼他了解皇帝,知道皇帝喜歡什麼樣的孩子。
已經及冠的駱修啟還像稚童時那般依賴地扯著皇帝衣角,撒嬌說想吃宮裡御廚做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