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望辰定然會萬分自責,會愧疚到無地自容,甚至於對自己苦苦相逼。
那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是與他為著同一個理想並肩奮鬥的戰友。
他怎麼忍心呢?
「不是你的錯,紀望辰。」顧文景一遍遍重複。
江黎再度向後仰倒,「怪不得……怪不得明歡有時給我交的作業亂七八糟,連最基礎的定理都能弄錯。」
原來是在暗示,是在求救啊。
「可是我沒有看出來。」江黎長嘆一聲。
繃著臉的紀望辰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你能看出來什麼?」
顧文景氣急敗壞:「怎麼當老師的?如果是我我一定能看出來。」
眾人默契地用打鬧掩飾內心紛雜思緒。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沈明歡多難啊?
他還這麼年輕,因為過人的天賦被狼群盯上,此後連睡覺都不敢放鬆心神。
他第一次發現到自己被人跟蹤時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也曾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也曾無助地試圖找人求助卻無法述之於口?
一個人背負著沉重的秘密,一個人承受著偌大的重擔。
在最有資格意氣風發的年紀里,斂去一身驚才絕艷的風華,甘心做一株無人問津的野草。
在這個最需要人才的時代,看著別人指點風雲,看著別人揮斥方遒,看著別人肆意出入實驗室將設想化為現實……
而他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是否也有那麼一刻覺得悲哀?
「是個好孩子。」紀望辰沉默許久,只能說出這麼一個形容。
口齒伶俐在談判場上無往不利的外交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言語和文字的匱乏與無力。
沈明歡應當很愛科研。
否則不會寧願遠離親人,寧願放棄優渥的生活條件,也要前往偏僻貧瘠的小山村,只為圓一個科研的夢想。
睦田村的小房間裡一切都簡陋,但就是這麼糟糕的實驗環境,也已經是他放棄所有之後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沈明歡應當也很熱愛自己的國家。
否則不會費盡心思種下一朵不會枯萎的花,只為了掩蓋揉皺的紙團里沉沉的愛國心意。